宋允昭与钱章煦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三月里钱家二爷赶来京城,两人先办了一场定亲宴。
定亲的那日,如钱铜所预料,定国公来了永安侯府,府门口的小厮拦也拦不住,人冲进来,直言要见御史台中丞钱大人。
两人的定亲宴设在了侯府。
听下人来报,定国公来了,长公主不意外。
钱章煦在朝廷都已当值了快两月,旁人不认识他,定国公又在家中告假,未曾露面,愣是错过了见到亲儿子的机会。
今日这般找上门来,必是陛下那张嘴没有闭紧,亦或是心疼自己的老友,不忍见他继续颓废消沉下去,特意告之。
见不见他,长公主做不了主,看向钱章煦,“你自己定夺。”
钱章煦起身,与众人拱手,“晚辈耽搁片刻便回。”
既然决定在京城扎根,钱章煦便没想到要逃避,早晚会与国公府的人碰上,也会见到国公爷,被他认出来,早些把话说开,避免日后再闹出笑话来。
钱章煦一出去,宋允昭也坐不住了,目光瞟了一眼老夫人和自己的父母,自从她当众在雪地里扑进人家怀里后,府上的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乖巧的小郡主,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好拿捏。
外柔内刚,是个倔种。
果然,宋允昭只犹豫了片刻,便“腾——”一下从席位上起来,也不顾几位长辈是什么脸色,埋头道:“我也出去看看。”
等国公爷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钱章煦已经立在台阶下的穿堂内候着他了。
定国公确实是从陛下那里得知,他的儿子还活着一事。
今日一早他被陛下召见入宫,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皇帝便问道:“今日永安侯府小郡主定亲,你与侯爷的交情也不错,怎么不去?”
定国公不明所以,若是他的儿子还活着,小郡主要嫁的人便是他的儿子,不明白陛下怎么会觉得他会上侯府去贺喜。
定国公道:“侯府办喜事,臣这一身晦气,就不去给人家添堵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问他:“你见过那位钱大人了?”
定国公摇头,从扬州回来后,他便不爱出门,出去了也是被人笑话,甚至一度谋生出了辞官的想法,试想这世上连自己亲儿子都认不出来,把一个假儿子养出了小公爷的称号,最后亲儿子还死在了假儿子手里,这样的父亲,还能有什么本事做官打仗?
他辞官,皇帝不同意,让他告了两个月的假,好好在家修养。
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说是有个钱家三公子入朝为官,还另立了门户,并没觉得奇怪,钱家这回在扬州立了大功劳,领赏是应该,至于
到底是钱家哪位公子,他没兴趣打听。
定国公老实道:“不认识。”
皇帝冷哼一声,恨道:“不认识,你就不知道去看一眼?朕派人去了多少次,让你上朝,但凡你上朝去看一眼,你今日也不会在朕这儿坐着,你已经上侯府去了。”
定国公一愣,何意?
皇帝问他:“你那儿子死之时,你亲眼见到了?他的尸首确定装进了棺木里?”
他儿子死的时候,他确实亲眼看到了,还亲自探了他的鼻息,确定人已经**,但尸首钱家七娘子不给他,他没见到...
定国公脸色一变,皇帝这话是何意?
皇帝一脚踹在他身上,“朕一个君主为了你,今日食了言,你还反应不过来,真是老糊涂了。”
定国公闻言,猛然醒悟。
起身便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匆匆回去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臣叩谢陛下,臣这辈子将为陛下肝脑涂地。”
谁要他的脑汁,皇帝催人,“赶紧去吧,过会儿定亲宴要结束了。”
定国公从宫中出来,马车都没坐,一路快马到了永安侯府,心头因那一份期待狂跳。
钱家收养的义子,跟前钱七娘子一道来了京城,皇帝还破格升他为三品官,此事处处都透着蹊跷,他竟然没有怀疑。
他的儿子没死,还活着。
定国公激动地闯入了侯府,一路避开前来拦截的仆人,到了侯府的正在举办的定亲宴上,人还在廊下,便看到了对面堂内立着一人。
从见他的第一眼,定国公便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与他年轻时候的模样有八分相似。
这些日子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恨明明亲儿子在十几年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还把他害**。
再一次见到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定国公有种恍如过去了一世的错觉,脚步慢下来,眼眶也湿了。
钱章煦立在那里,眼神没有半点躲避,由着他打探,待人到了跟前,才与他拱手行礼,“国公爷。”
定国公神色激动,几十岁的硬汉,眼泪挂在脸上也不觉得丢人,斟酌之后,终于说出来一句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无颜去问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能把他逼得以假死来脱身,该有多绝望,定国公满腔歉意,“是为父对不起你。”
两人相识以来,这是定国公在他面前头一次承认了自己是他的父亲。
钱章煦却道:“下官乃扬州钱家的义子,父亲乃钱家二爷钱闵江。”
定国公听闻此言,脸色苍白,他裴家的儿子何时沦落到四处认父?然而当初若非是自己把他丢下,他何至于受这么多的苦楚。
人还活着,已是上天给他最大的宽恕了,来时的路上定国公便想明白了,不与他闹,只要他人还活着,即便不认自己,也无妨。
他慢慢赎罪。
至于他姓什么,定国公不强求。
但得知道他的情况,国公爷问道:“钱大人叫什么名字?”
“钱章煦。”
定国公思索了一阵,脸上还挂着泪,笑道:“好名字,名字好啊...”
他这番反应倒是让钱章煦有些意外。
定国公道:“你不认我是应该,我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你认,但今日我作为定国公府的国公爷前来讨一杯喜酒,可行?”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早已立在他身后的小郡主身上。
往日他瞧见小公爷与郡主在一起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再看这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切都是天意。
这才是他真正的儿子,儿媳妇啊。
他既然要以国公爷的身份出席定亲宴,钱章煦没有资格拒绝,至于要不要邀请他,得问长公主。
长公主本以为定国公会大闹一场,没想到竟然脑子开窍,懂得退一步,如此,便把人请了进去,宴席上定亲的挨个敬酒,轮到了定国公,钱章煦与小郡主同样举了杯,国公爷合着泪一并吞下,也算是圆了他的一场高堂之梦。
此后几年,定国公府的爵位一直空悬不定。
无论家中妇人如何哭泣,定国公都不为所动,逝去的那一年,定国公府依旧没有世子,钱章煦却在那一年里被皇帝封为荣国公。
成为了新一任国公爷。
——
宋允昭与钱章煦的婚礼,于当年五月如期举行。
钱铜没见到京都的婚宴,头一回见到那些五花八门的讲究,和堆积如山的礼盒,总算涨了见识,忍不住惊叹道:“不亏是小郡主成婚,就是不一样,这单是礼盒,都得拆上十天半月...”
宋允执目光一直在她的动作上,见她要弯腰,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肘,把人捞起来,没让她弯下去。
小郡主的定亲宴后,钱铜被诊断出了身孕,如今刚过五月,小腹平坦,与正常人无异,完全看不出有孕的痕迹。
她不紧张,紧张的人便是宋允执。
钱铜无奈:“我就弯个腰...”
“不行。”一向讲究真理的宋允执开始了他的歪理谬论,“会挤到她。”
什么会挤到?
才两个月,大夫说,一颗花生米都比她肚子里的孩子大。
今日婚宴,操心的人多的是,侯府老夫人,侯爷,长公主,钱家二爷二夫人都来了,知道她有孕后,什么活儿都没指派给她,还把宋允执指使在她身旁,让他看着她一些。
见她来
回在婚房内打转,宋允执便拉着她出去透风,“有何好艳羡,你也有过。”
“是吗?”她成婚时是什么样,钱铜一点都没印象,满脑子都是被打得后背一片鲜血,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的新郎官。
鞭痕至今未消,还印在世子的后背上。
此桩恨,永辈子难忘。
钱铜觉得还是太心软了,就不应该让定国公进门。
但跟着宋允执久了,好像也沾染了他身上的那份待人以宽恕的淡然,得饶人处且饶人,定国公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亲儿子认不回去,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连世子之位都不向皇上请了,听说府上的几个妾室哭成了团。
“嗯,我拆的。”宋允执答了她的话,新婚夜她不在婚房,留他独自一人守了一夜,礼盒全是他拆的,她自然不知。
宋允执看出了她眼里的艳羡,“你若是觉得不够热闹,待你肚子里孩子落地,咱们再办一回。”
“傻子,哪里人婚宴办两回的。”钱铜虽被当成孕妇,可她一点都没有孕妇的感觉,手中的罗扇轻摇,脚步轻盈,不自觉地往人群热闹的地方而去,“就咱俩那婚礼,世上独一无二,那可是世子吊着半条命才完成了仪式,此生是不是很难忘?横竖我是忘不了...”
她手里的扇子敲在他胳膊上,余光却瞥见了一道偷偷望过来的目光,自打来了京城后,这一幕她见了数不清多少回了,无力地道:“宋允执,又一个看你的小娘子。”
招桃花的妖精到底是谁。
宋允执面色不变,“我没看见。”
没看见?钱铜便指给他看,“喏,对面游廊下,往右数第三根柱子右侧的第三个姑娘,她在看你。”
宋允执没理会她,吃过几次亏后,已经知道如何应付了,“我视线不好,确定不是看你?”
他视线不好?
钱铜真想说他不要脸,他连她身上有多少颗痣都数得一清二楚。
宋允执不再让她往人多的地方去,拉着钱铜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呼唤声:“七娘子。”
两人回头,便看到了蓝翊之。
蓝翊之是来参加今日小郡主婚宴,寻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钱铜,追到跟前来,“好久没见到七娘子了,可还好?”
这回换成了宋允执冷脸。
蓝翊之在查取平昌王冒领守城之功一事上,立了大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擒住了平昌王的一位妾室和她的奸夫。
把两人捆在一起,一番恐吓之下,从妾室嘴里撬出了平昌王的罪证,并交给了前去抄府的沈澈。
宋允执看在他此番功劳的份上,上奏于陛下,特意恳求对其宽慰一二,免了蓝家一家子
的流放之罪,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许科考。
蓝翊之如今不能科考,但想要吃饭,便得在京城站住脚底,是以,他开始从商。
昔日的官家子弟与商户之女掉换了身份,如此落差,若换成平常人,只怕会被打击得起不来,无言再面对昔日故人。
可蓝翊之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颓废,今日来是想从钱铜手里拿到海盐,做倒卖。
元宵后两人见过一回,钱铜听他提起此事,一口答应了,今日他既然来了,正好与他详细聊聊。
“蓝公子这边请。”钱铜对他的态度很客气,是因当初他选择跟了自己,暗中潜伏在鸣凤郡主身边,帮过她很多次。
在**之前,她也曾问过他,是自己一人高升,还是想救整个家族。
蓝翊之选择了家人的性命。
单是这一点,钱铜便知道他与自己是一路人,观念一致的人,才能合作得更长久,她在京都正好缺人手,蓝翊之很合适。
事情聊起来太杂,钱铜怕宋允执等不住,打发他去忙自己的事。
宋允执没走,立在钱铜身后,等着她与蓝翊之说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没有离开,也没有插过一句话。
钱铜觉得宋世子在风度和涵养这一块,当真无可挑剔。
他很尊重她,并不会因为她是世子妃而将她禁锢在身边,给她留出了自己的空间,永远不干涉,哪怕他觉得不妥,也只会私下里委婉地提醒她。
等蓝翊之走了,宋允执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下回不要说这么久,有事先写信函,有凭有据,效率更快。”
钱铜一身的刺头,渐渐地被他捋顺,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动不动出言反驳,笑着应道:“好,我的世子夫君,听你的。”
“嗯。”宋允执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问道:“累不累?”
钱铜精神得很,呛声道:“我若是说累,世子还能背我不成?”
“有何不可?”
他愿意背,钱铜也没那个脸真让他背。
怕他再继续叨叨,钱铜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后,把宋世子当成了靠椅,人倚在他身上,目光看着远处婚宴上的热闹,耳畔徐风一吹,她突然也领悟到了宋世子所说的平静岁月。
很安稳,踏实。
不再担心天塌下来会先压着自己,因为她知道,等到哪一日天即便真的塌了,也会有一个人走在她的前面,替她撑住那片天。
被他问了几回累不累,钱铜还真有些乏了,身体的力量压过去,躺在他怀里,“世子让我靠一会儿。”
宋允执的回答永远都是淡淡的一声:“嗯。”
但他默默地替她撑住了整个脊梁,衣袖搭在她的眼睛上,替她挡住了烈日的光线,给了她一个永远不用担心会跌下去的舒适港湾。
的流放之罪,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许科考。
蓝翊之如今不能科考,但想要吃饭,便得在京城站住脚底,是以,他开始从商。
昔日的官家子弟与商户之女掉换了身份,如此落差,若换成平常人,只怕会被打击得起不来,无言再面对昔日故人。
可蓝翊之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颓废,今日来是想从钱铜手里拿到海盐,做倒卖。
元宵后两人见过一回,钱铜听他提起此事,一口答应了,今日他既然来了,正好与他详细聊聊。
“蓝公子这边请。”钱铜对他的态度很客气,是因当初他选择跟了自己,暗中潜伏在鸣凤郡主身边,帮过她很多次。
在**之前,她也曾问过他,是自己一人高升,还是想救整个家族。
蓝翊之选择了家人的性命。
单是这一点,钱铜便知道他与自己是一路人,观念一致的人,才能合作得更长久,她在京都正好缺人手,蓝翊之很合适。
事情聊起来太杂,钱铜怕宋允执等不住,打发他去忙自己的事。
宋允执没走,立在钱铜身后,等着她与蓝翊之说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没有离开,也没有插过一句话。
钱铜觉得宋世子在风度和涵养这一块,当真无可挑剔。
他很尊重她,并不会因为她是世子妃而将她禁锢在身边,给她留出了自己的空间,永远不干涉,哪怕他觉得不妥,也只会私下里委婉地提醒她。
等蓝翊之走了,宋允执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下回不要说这么久,有事先写信函,有凭有据,效率更快。”
钱铜一身的刺头,渐渐地被他捋顺,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动不动出言反驳,笑着应道:“好,我的世子夫君,听你的。”
“嗯。”宋允执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问道:“累不累?”
钱铜精神得很,呛声道:“我若是说累,世子还能背我不成?”
“有何不可?”
他愿意背,钱铜也没那个脸真让他背。
怕他再继续叨叨,钱铜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后,把宋世子当成了靠椅,人倚在他身上,目光看着远处婚宴上的热闹,耳畔徐风一吹,她突然也领悟到了宋世子所说的平静岁月。
很安稳,踏实。
不再担心天塌下来会先压着自己,因为她知道,等到哪一日天即便真的塌了,也会有一个人走在她的前面,替她撑住那片天。
被他问了几回累不累,钱铜还真有些乏了,身体的力量压过去,躺在他怀里,“世子让我靠一会儿。”
宋允执的回答永远都是淡淡的一声:“嗯。”
但他默默地替她撑住了整个脊梁,衣袖搭在她的眼睛上,替她挡住了烈日的光线,给了她一个永远不用担心会跌下去的舒适港湾。
的流放之罪,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许科考。
蓝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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