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杙阴沉着脸,起初汪俊贤拿着那篇文章到他跟前一通解说,他确实怒不可遏,当即命人把写这篇文章的人揪出来严惩,但今日见到那些证词,即便在气头上,也明白是有人刻意设计,便打算把审理此案的蒋伍德召入行在再行询问,岂料宋文通带着这篇文章主动出现。
那时候,他恍然知道,这篇文章是宋识所写。
“拖下去,他受何人指使,全都问清楚。”
张循抱拳领命,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两名殿直(1)立刻上前押起蒋伍德拖到外面。
蒋伍德脑中如五雷轰顶,拼力压低身子叩首哀嚎:“官家,臣知错,臣知错了!”
赵杙低下头,瞥见蒋伍德的手碰到自己的袍角,顿时目露厌恶,“问清楚以后,不必留活口。”
说着,他令张循打开牢门,缓缓抬步走到宋识面前,他有许多话想说,可看到她腰间的那块玉佩,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半晌,赵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篇文章是你写的。”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叙述。
宋识也从没想过否认,便微微点头。
赵杙弯起唇角,眼中却无甚笑意,“言辞锐利,锋芒毕露,那不是宋尚书的风格,只有你,还有绍安,才会这样直言不讳。”
宋识道:“可官家并不喜欢这种毫无避讳的话。”
“不,那篇文章朕很喜欢。”
赵杙抬眸望着她,灼灼目色中慢慢浮现一抹苦涩,“人君惑于馋邪,不用忠良而纵奸佞,将以亡国,朕亦深有同感,这样的话,朕曾经对爹爹说了无数次。”
太上皇帝昏聩无能,放任奸佞专权,排挤贤良,致使大宋险些覆亡,宋识默然一瞬,道:“官家既然明白,为何还不肯罢用黄茂仁与汪俊贤?”
赵杙垂眸笑了笑,“他们是朕的故旧,曾护过朕性命,拥立朕登基,朕岂能不仁不义?”
宋识目光沉静,“昔日他们是救官家于危难之中,可救官家之人,却不止他们,还有秦居敬。”
赵杙神色微黯,心下仍有不忍,“右揆(2)这次做的是有些过了,可他于金人手中救朕性命,又一路护送朕抵达南京,这份恩情,朕实在难以舍弃。”
宋识冷笑:“所以官家宁可舍弃忠良,也不肯舍弃一个奸佞?”
赵杙知道她指的是哪些事情,不由上前一步,解释道:“并非如此,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个字背负的太过沉重,每日各种政事压得他喘不过一丝气,也将他少年时期的雄心壮志磨得几不可见。
宋识道:“秦枢密与绍安皆为社稷而死,他们抗金不止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可汪俊贤呢,不顾社稷安危,对金人乞和称臣,官家坚持任汪俊贤为相时可曾想过他们?”
她笑了笑,又道:“官家怕是不知道,妾的大哥被污蔑贪墨,与他脱不开关系;妾效仿太后娘娘变卖私产筹集军费,他以贪墨案库银未全数找到为由,唆使御史将此事与贪墨案相互牵合;还有官家方才念的那句文章,‘将以亡国’这四个字是被别人添上的,妾不知何人在字版上动手脚,但官家应当已经猜到了是何人授意。”
赵杙拧起眉峰,昏暗的烛火照在他的额角,刻出一道道沟壑,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痛苦,“阿……阿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绍安,更对不起秦枢密。”
少年相识以来,赵杙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他抬起脸,露出满面痛色。
“朕日日痛思旧时之失,苦谋中兴良策,可朕……根本想不到良策,阿识,你没有亲眼见过,你根本不知道金人的兵士有多厉害,他们所向披靡,我们无兵无将,无钱无粮,朕只怕一念之差,万千将士千里奔命,最后却埋骨荒野,朕更不想苦心谋略数年,最后仍摆脱不了亡国的命运。”
“无兵无将,那便练兵选将,无钱无粮,那便筹钱筹粮,”宋识看着他,道:“兴灭国,继绝世,本就是艰难之事,官家倘若不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如何中兴大宋?”
赵杙愣了一愣,复又低下眉眼,无奈地笑了笑。
“官家是否还记得那次金人索要河间、中山、太原三镇?”宋识道:“三镇军民死守不从,不恃金人虎狼之威,若官家下定决心起兵抗金,天下士民必勠力同心,抵御金人。”
赵杙眸光微动,内心仍在纠结,却听得张循喊道:“官家,平江府有急报!”
他如梦初醒,抬眸看了宋识一眼,便退出牢房。
张循面色复杂,凑在赵杙耳旁低语几句,又将一封札子交到他手里。
赵杙脸色大变,“传信的驿卒现在何处?”
张循道:“还在驿站。”
赵杙稳住身形,握住札子疾步冲出牢房。
宋识觉得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能够让赵杙如此着急。
张循道:“宋娘子,官家今夜来此,是想告诉娘子此案不再追究,外面已备好马车,天色已晚,宋娘子也早些回府。”
宋识低头道谢:“多谢殿帅(3),我再去看看孙掌事他们,官家看到的那些证词必然是蒋伍德严刑逼供逼来的。”
“那些人受了很重的伤,官家已命人把他们送出去了,宋娘子可不必再操心这些,”张循交待完这些,便转身追向前面的赵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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