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雁守疆整军出发,华书躲在营帐里没去送。
将士出城巡边,军营中的日常训练也难得停了下来,华书却不愿意回家。
更何况那也不是她的家。军营也好,归义侯府也罢,左不过是从他的这个地盘换到他的另一个地盘,那在哪待着并没有什么分别,何苦倒腾一番。
只是苦了安荣,嘴巴都说破了皮却连顿饭也劝不进去,还因为废话太多被华书赶了出来。没办法,安荣思来想去又去请了符起,劝不劝得好另说,能陪着吃顿饭也是好的。
符起便拎着一壶杏花酿和两道小菜,在安荣的殷殷期盼中入了华书的营帐。
这营帐不大,但是被安荣收拾得格外整洁分明,书简刀兵无数,与寻常军中男儿的营帐没什么区别,只在榻前摆了一道织锦屏风隔挡,才算多了两分女儿家闺房的感觉。
符起将食盒轻轻搁在案上,眼角笑纹带着长辈特有的包容:“小阿书,陪符叔喝两杯?”
华书扔下捧了大半日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书简,帮着符起把小菜一一拿出来:“符叔也不必劝,我只是没心情罢了,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人。”
符起视线往帐外一瞥:“唔,饿不死你,却能急死外头那个。”
华书抬头看向帐外来回踱步焦急探头的安荣,也不禁失笑出声。
“这酒是去年用杏花酿的,酒味带着些许涩感,但是细品过后,舌间回甘,香味回返,鼻息之间花香弥漫,而且酒后不上头,可是边郡难得的佳酿,你尝尝。”
华书酒量不佳,以往除了皇室宴饮是少碰酒水的,而且边郡之地酒水浑浊味道欠佳,更是许久没有沾过,但是听得符起盛赞,且也确实心中郁郁需要排解,便跟着凑了两杯。
两杯酒水下去,华书再没了那副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满腔满腹的怨念都堆积到了脸上,酒气上冲,脸也红了起来。
“你说他凭什么这样对我!”华书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震得酒水都溢了出来,“我对他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吧?我有什么好东西不是想着给他送过去?我把他当知己好友,他把我当什么?外人?拖累?张口闭口就是要找我阿兄告状,雁守疆他怎么那么喜欢我阿兄?”
“噫!”符起赶紧把她拉住,“这话可不兴乱说,他肯定还是喜欢你……”
“他喜欢我吗?”华书反手抓住符起的袖子,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委屈得不行,“他喜欢我为什么非要赶我走啊?还拿话搪塞我,什么非军籍?军不军籍,正不正卒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
她这副借着酒疯撒脾气的样子看得符起暗笑不已,跟着追问道:“那你究竟是为何非要跟着一帮士兵晃悠?”
“很难理解吗?我自幼勤习骑射,练就了一身的本领,若是不能保家卫国,箭锋所指尽是猎物,岂不是枉费了我素日所学?”
“哦,”符起点了点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是你回了长安也一样可以实现抱负啊,尤其你才思敏捷,完全可以成为朝堂之上的执棋之手,届时和伯贞一文一武,一朝堂一边郡,互相配合岂不更好?”
他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循循善诱的味道,华书却大手一挥:“我不!我就要从军!”她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泪意,“我姊兄战死沙场不能魂归,他,他还等着我接他回家,我还要替他报仇呢。还有边郡的百姓们,我想保护他们啊,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就我不可以?”
符起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可是,阿书,你上过战场吗?杀过人吗?你知道一个人被杀了以后会流出多少鲜血吗?你知道人被长枪开膛破肚会肠子内脏流一地吗?你知道一个人被削掉半个脑袋会露出掺着鲜血的脑花吗?离得近了,那脑花血水会飞溅到你脸上,会钻进你的眼耳口鼻,你会尝到无数负累着人命的血腥,有敌人的有同袍的,你真的——可以吗?”
他形容得太过具体,仿佛下一刻便有脑花鲜血飞溅到她口舌之间,华书不禁喉中一阵干呕。
但她还是强忍着狡辩道:“谁说我没见过?上次匈奴攻来,我就站在山头上看,我没杀过人可我杀过野兽,我在北迁路上还手刃了一头野猪呢……”
她越说声音越高,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勇气,然后她瞪着符起拍案而起:“符叔你还说不劝我,你这分明是借着吓退我的想法来的,出去出去——”
华书一脸不高兴地把符起推了出去,连带着安荣一道骂了一顿,然后一个人坐在案前越想越气,不知不觉就把一壶杏花酿喝了个一干二净,醉倒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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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酒醒后的华书头痛难耐,揉着眉心洗了把脸就开始穿戴甲胄,她还惦记着今日该她值守城楼了,纵然和雁守疆闹脾气,她也不会有违军令。
此时已近巳时,到了换班的时辰,华书就这样顶着一张黑红黑红的俏脸跟着队伍去了城楼。
“啧,”队率郑勤巴着脑袋看她一眼,笑道,“孟郎君怎么一脸憔悴?昨日给将军送行你也没来,是被哪位小娘子给绊住脚了?”
这些人说话没什么顾忌,若是平时,华书还会玩笑两句,可今日实在没有心情,瞪了郑勤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岗位。
“呃……”
郑勤被她瞪了一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转向安荣想问问怎么了,谁想再次收获怒目一双。
百尺汉旌悬日月,九重烽燧割胡天。姑臧县北城门高逾三丈,站在城头一眼就可以望见十里外的烽火台,城楼下进进出出的百姓显得格外渺小,然而往来阡陌,互相交谈充满了烟火气,让站在城头的人不由自主就升起保护欲。
华书强忍头疼站在城楼上,握着手中长弓,想着这两日的事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看着守在身侧一脸安然,万事不过心的安荣也越发不顺眼,正准备趁无人关注骂上两句,突见远处一阵浓烟直冲云霄。
那浓烟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灰褐色,初时只有一簇,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四散成一道不容忽视的存在,浓烈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狼烟!”
华书嗓音近乎撕裂地大喊一声,立刻敲响身侧鼓锣,同时从背上摘下弓箭准备御敌。
然而眼前的吵闹惊慌忽地一晃,她被安荣拽到了身后:“公主!匈奴来袭,仆先护送公主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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