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是谁的声音后,薛嘉宜近乎惊喜地睁开了眼睛。
袖底的拳头一松,在那句“哥”窜到喉咙之前,她便已经灵巧地一猫腰,跑到了他身后。
薛云朔低眸看她一眼,见她脸色还好,没多少惊魂未定的样子,这才松手。
他长于挽弓搭箭,更时常在山林间拖拽猎物,寻常男子的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魏祺叫这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吓了一跳,肩膀一震,才转过身。
他微微眯起眼来,揉了一把自己发痛的肩头,从“舍妹”二字里读出了薛云朔的身份。
“你便是薛家一起认回的那小子吧。”魏祺的声音冷了下来,没了方才调笑时的故作和煦:“好小子,力气够大的啊。你可知我是谁?”
薛云朔把左手背到了身后,隔着衣袖,不动声色地握了一把薛嘉宜的手腕,带着安抚之意。
有些纷乱的心跳,似乎因为这一下轻握,渐渐平复了下来。
薛嘉宜眨眨眼,想回握他一下,他却已经把手收了回去,朝面前的男子抱了抱拳。
“久闻魏世子大名,改日有机会再来讨教。”薛云朔从容道:“家中长辈在喊我们过去,先走一步。”
他侧过身,撤开时,仍旧寸步不让地挡在薛嘉宜身前。
见着兄妹俩抬步要走,连一个目光也不再分给他,近来春风得意的魏祺,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怒火。
“说走就走,你们可真是太讲礼数了。”
魏祺上前两步,正要如法炮制,也扼住薛云朔的肩头,为自己讨回几分颜面,然这身量尚还单薄的少年,竟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他动手之前忽然回头,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瞳,淡淡地睥睨着他。
视线接触的瞬间,魏祺眉心一跳。
是他的错觉吗?
眼前的才被认回家中的乡野少年,瞳孔中那一瞬闪过的神色,竟叫他没来由地有些惧怕。
就像是被鹰隼、被虎狼盯住了一般,让人脊背发冷。
明明他身量还没长成,肩膀也单薄。
薛云朔收敛目光,没有纠缠,拉起薛嘉宜的衣袖便走。
他很清楚,这样的场合,纠缠是没有意义的。况且此人一看便是个浑的,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对她也没有好处。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的拳头已经砸到那人的眼珠子上了。
快走了几步之后,薛云朔顿足,回头看向薛嘉宜,松开了她的衣袖。
“方才怎么了?”他问。
精致的裙幅限制了她的脚步,薛嘉宜跑得乱七八糟的,她站定,扶了一把鬓边的发钗,回答道:“我……觉得席间人多,闷得慌,就往旁边散了散,我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哥,是老夫人那边在喊我们吗?”
薛云朔淡淡道:“随口编的。”
哪有那么巧,长辈是他扯的借口。
两人一道往席间走,薛云朔道:“刚刚那人姓魏,是汝阳伯府的二公子。”
薛嘉宜“哦”了一声,道:“方才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她顿了顿,秀气的眉皱了起来:“好奇怪的人。”
薛云朔亦是皱眉,道:“是很奇怪。”
这里好歹也是薛家的宴席,如此轻浮的搭讪,实在是……太过火了。
虽然刚到京城、刚到薛家,这也是薛云朔第一次进入到这样的环境里,但是他已经能感受到,镀上了身份地位之后,人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看向他的目光,有好奇,有轻视,但是无一例外,这些眼神都包裹上了礼节性的微笑,没有人会主动展露情绪里真实的底色。
这和从前他在严州府时感受到的世情,很不一样。
那魏祺好歹也是伯府公子,却肆无忌惮地对主人家的女儿表现出这样的孟浪直接,相比无赖,更像是有些……有恃无恐。
他在有恃无恐什么?
薛云朔本就凌厉的剑眉愈发深锁。
他放心不下,与薛嘉宜道:“你回席间坐着,别走动了,我去看一眼情况。”
薛嘉宜轻抚着自己的心口,咕哝道:“不走了,一会儿不知又碰见什么。”
见她回了席间,和其他姑娘凑到了一起,薛云朔这才安下心来,朝那个魏祺之前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绕了回去。
……
见薛嘉宜回来,方才那尚书家的徐姑娘笑道:“快来,给你留了酪浆。”
她是很标准的那种贵女,深谙如何交际,对初来乍到的朋友,不会问出答案未知的问题。
薛嘉宜腼腆一笑,朝她走了过去。
甜滋滋的小甜水她很喜欢,而且吃着东西,她就更有理由安静下来,只听她们说话,不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接茬了。
薛嘉宜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浅啜着。
酪浆才喝了半盏,紫珠又来了。
她施施然和各家闺秀行了礼,随即便与薛嘉宜道:“大姑娘,夫人喊你过去呢。”
薛嘉宜“哦”了一声,搁下碗,与刚认识的姑娘们福了一福,便随紫珠去了厅里。
前厅里并不热闹,秦淑月大概是应酬累了,这会儿单独在这里小坐。
不过看到薛嘉宜过来时,她眉眼间还是噙了点笑:“来,宜姐儿,坐到我身边来。”
这是有话和她说了?薛嘉宜心下猜测着,垂眸坐到了秦淑月身边的软垫上,轻声道:“夫人。”
即使生母的形象,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她还是没办法管别人喊出那声母亲。
秦淑月显然并不在意,她随意地问了薛嘉宜几句,玩得可开心、和哪家的姑娘比较合得来之类的闲话,紧接着,便话锋一转,说起了真正的意图。
“席间,你可瞧见那位汝阳伯家的公子了?”
听到“汝阳伯”三个字的时候,薛嘉宜轻垂的眼睫,倏而一颤。
秦淑月没注意她的眼神,也没等她回答,便道:“汝阳伯夫人,方才你已经见过了,他家行二的那位公子,叫魏祺,如今正值弱冠,也是仪表堂堂,今日也来赴宴了。”
“最难得的是……”秦淑月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看着薛嘉宜道:“如今汝阳伯府,只这魏二公子一根独苗,他父亲汝阳伯,待到他成婚之后,就要为他请封世子了。”
即便薛嘉宜再迟钝,听到这儿,也渐渐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一道拦住她的轻浮身影,她的脸色白了一白。
薛嘉宜勉强挂住脸上的表情,低声嗫嚅:“伯府的事情,您与我说做什么呀?”
“现下是与你无关。”秦淑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轻描淡写般道:“可等你嫁过去,成了世子夫人,这些呀,可不就是你的家事了么。”
她仿佛没有瞧见薛嘉宜蓦然瞪大的瞳孔,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我们薛家与汝阳伯府,可是在多年前,就许下了这桩儿女亲事。”
——
直到这场洗尘宴毕,薛嘉宜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当她和哥哥不存在的薛家,会起意接他们回京了。
原来,为的便是这一桩旧日婚约。
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直到她回了寝屋也未消去。
丫鬟玉屏不知内情,也难免担心地问:“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薛嘉宜垂了垂眼,勉强分出一点笑来,回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你不必管我。”
主仆间到底不熟,她既这么说了,玉屏没有追问,只是道:“那大姑娘早些歇息吧,睡一觉许是会好些。”
薛嘉宜轻轻“嗯”了一声。
不大的寝屋只剩她一个人,很快安静了下来。
她心绪纷乱,也知晓自己恐怕睡不着,干脆没有躺下,仍旧披衣坐在窗前。
薄雾似的月华笼罩在她身上,少女灵俏动人的一张面孔上,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继母秦淑月的话,仍旧盘桓在她耳边。
“你才回来,年纪也小,成婚之事,我们不会操之过急。”
“你长在乡下,到底疏于礼仪教养,成婚前,家里会请女师来,来好好地教你规矩,教一教你,该如何去执掌中馈,做这个世子夫人。”
怪不得今日见到的那魏二公子会是那副作派,想来,他是知道婚约之事的。
薛嘉宜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回到京城的那一天起,她仿佛,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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