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辞拍了拍江霖攀在自己肩头的手，安抚道：“她得了失魂症。记不起先前的事了。”

“她深谙医术，制造这个假象，轻而易举。且当日尸体可以作假，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女人，你又是如何笃定，一定是她，非旁人顶替？”江霖接连掷出疑问，胸口因上升的怒意，起伏速度加快。

陆景辞疲惫地合上眼，弹指间的沉默在屋内极为刺耳。

“伯飞，杀了她，才无后患。”江霖献上自己的忠言，向他靠近一寸，继续蛊惑。

“你立下曦尚这一军功，才有了迎娶大将军嫡女的资格。你很清楚，朝臣的支持，有多么重要。你年纪轻，持军功，且有武将们的支持，又得太傅青睐。将来，只要除去太子，谁又能与你争锋？”

“伯飞，当日在大营，她侥幸逃脱你掌控。今日，不可一错再错。如若她的身份被曝光，别说争太子之位，你连这王爷都做不安稳。待你日后成事，这世间数不尽的绝色，都会充盈在你的后宫。区区一个白清苡，何足挂齿？”

陆景辞缓缓掀开眼帘，漆黑的瞳眸里有着两难的挣扎，但依旧坚定地道出心声。

“你一再让我杀了她，你何尝不是知晓，她就是白清苡本尊？容貌、声音、习惯，这些都可以作假。但真情流露，做不得。我让你寻的那个人，很快会派上用场。”

横放在腰前的右臂，因掌心收紧而肌肉紧绷。左拳半握，中指和食指轻敲腿侧。“她……最好不要记得。”

江霖见此，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何必那么麻烦，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他在喉间做出一记抹脖的动作。

陆景辞长叹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如若她真的忘了，那便是老天的恩赐。致远，心中所爱，万难割舍，惜之爱之，以明长相守之志。”

*

大雄宝殿内，香烟缕缕，佛像庄严，信徒虔诚。

阳光透窗洒在青石上，女子素衣伏于蒲团，落在温暖柔和的光线中。

心中默念，望父亲和曦尚惨死百姓，皆可安息。

她踏出殿外。

院中央，一棵参天大树上，挂满各种红色祈福条带。

烟戎以为她想祈祷什么，便提示侧殿可添香油钱，也可写下心中所念。

白清苡淡声回绝，“不必了。”

步子踏出两步，顿足，转身又决定道：“既是来了，那便祈个愿也无妨。”

她故意用身子挡住烟戎视线，在祈福条带上飞快落下字迹。又亲手绑在树枝上。

缥缈风声中，掺杂着清脆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松木车身刻云纹，车顶四角垂吉祥结，琉苏随马车前行，来回摆动。

车内飘出一阵清香雅正的沉香气味，从车帘中探出两只修长的指尖，露出一角缝隙，弧度刚毅的下颌线隐约可见。“上车。”

白清苡已有十日未见到他，但他出现在此，并不意外。

他人不来，可自己的一举一动均被他掌握。

她坐在陆景辞对面，茶几上摆着几盘点心，其中有她喜欢的荷花酥。

他身着朝服，闭目养神，可身子依然坐得端正。“饿了可用些。”

“多谢王爷。”她捏起一块马蹄糕，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陆景辞微睁一条缝隙，偷偷打量她。每种糕点，她都尝了一块，唯独荷花酥只咬了一口便放下。

他重新闭上眼睛，记忆中的她，最喜荷花酥。同自己在青城之时，每日要用上一块，周而复始。

“何云寺香火最旺，城中人多往此处。听闻许愿灵验，你可曾挂祈福条带？”

陆景辞的询问，让她停下手中动作。她看向依然维持闭目，端正坐姿的男人，轻声应道：“嗯，随意写了一个。”

陆景辞好笑地抬眸望向她，“这么庄严的地方，怎能用随意两字敷衍？”

白清苡没有回答，反问道：“王爷朝服都未换，可是有何急事？”

他面露忧色，声音也不似刚才轻快。“嗯，一位故人需去探望。”

马车停至在离别苑不远的一处宅子前。

陆景辞下了马车，朝着车内的白清苡说道：“还请苡姑娘稍待，我去去就来。”

白清苡应声，心中盘算着，是何人能让陆景辞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也要先行探望？

生母已故、宋祗年不在都城、江霖也应无碍。这都城中，还有谁与陆景辞有如此重要的牵绊？

带着好奇心，白清苡尾随他身后，进了宅子。

过了三进，陆景辞才进入屋内。

白清苡躲在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有陆景辞的关切之语。她沾湿指肚，捅破窗户纸，从洞里找寻着陆景辞的身影。

黄衣女人与陆景辞相对而坐，只不过她是背对白清苡。白清苡看不到她的相貌，也始终没有听到那女人说过一句话。

陆景辞从袖内掏出一张纸递到女人面前。

那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之声。冲着陆景辞疯狂摇头，颤抖双臂夹起那张纸走到他面前。

窗外行偷窥之举的白清苡，眼睛瞪着浑圆，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一瞬胀满的辛酸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女人侧脸上一块又一块的烙痕交叠，正是自己五姐。

白清苡不敢继续呆下去，怕自己哭出声被陆景辞察觉。急忙躲在墙角处，眼泪不受控制的纷纷掉落。

失去至亲，刚刚得以平息的痛感，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填满心田。

她以为这世间，自己再无亲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想象五姐还活着。

她曾求陆景辞救人，可是他没有答应。没想到，他会把五姐救出来，还好生的安置。

不，要冷静下来。一个声音从心里涌起，提醒着她，还不可以被陆景辞发现端倪。

她强制自己平复情绪，起身朝院外走，身后响起一记令她悚然的声音，“谁让你进来的？”

白清苡不情愿转过身子，好似孩童犯错一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陆景辞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步伐沉重，脚步声靠近，在她听来彷如恶鬼拖着脚链在前行，毛骨悚然，震人心魄。

他直接捏起她的下颌，那双还红着的眼眶，宣告着她刚才的行为。“你看到了什么？”

白清苡想摇头否定，奈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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