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曼卿早早就来沈栖迟房间门口敲门了。

她们说好了要一起出去逛街，林曼卿想给她多买点衣服。

她养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多年，却没给自己的女儿买过一件衣服，林曼卿只要想想就会觉得难受。

“七七，起床啦。”

林曼卿的声音不算大，但却透着一股刻意压抑的温柔，好像生怕把她吓到似的。

沈栖迟在被窝里闭着眼皱了下眉，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她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妈妈”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起来，脑子却像泡在温水里，昏沉沉的，整个人像刚从梦游状态里脱出来。

她昨晚和陆聿辰聊天聊得太晚了。

微信语音来来回回，轻轻碎碎地讲了很多。讲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讲她和沈为民斗智斗勇，讲她第一次见到陆聿辰时以为他是“一个整天闷着脸的小和尚”，还讲了好几件沈为民糗事，陆聿辰也偶尔被她逗笑，说话少却句句带梗。

他们谁都没注意时间，等她洗漱完准备躺下时，手机屏幕上已经是十二点三十七分。

现在被突然叫醒，脑袋还没跟上身体。

她顶着一头乱发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睡衣领口还歪在一边，甚至还有点恍惚。

林曼卿已经站在门口换好衣服了，一身优雅的藏青色连衣裙，配着浅金色的耳钉和精致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光鲜又得体。

她看到沈栖迟出来，像是本能想伸手帮她整理睡衣的领口，但手才动了一点，就又垂了回去。她勉强扯出一个柔和的笑：“一会儿下楼吃早饭吧，咱们早点出去。”

“哦。”沈栖迟点点头，脚步虚浮地往洗手间挪，路上还在心里犯嘀咕：真不想动，真不该昨天多说那么几句。

她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自己黑眼圈，突然又想起了陆聿辰，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没来由的羡慕。

医院那边多清净啊，一人一病房没人吵，还不用这么早起，想睡到几点就几点。

她低头漱口，想：陆聿辰这会儿多半还在睡吧。或者已经醒了，懒洋洋地缩在病床上，正一边躺着一边想她什么时候过去。

林曼卿从前都是常穿的那几个品牌把衣服送上门来让她挑，这次出门逛街主要也是为了和沈栖迟拉近感情。她挽着沈栖迟的手臂，几乎是半牵着她往店里走。

“这家新款不错，来看看？”

“七七，你刚刚试的那件驼色风衣很好看，刚好适合你这种肤色。”

“这双鞋也拿一双，等会儿我们去楼上看看珠宝。”

沈栖迟最开始还能强撑着回应，但逛了不到一个小时，她的表情就逐渐僵硬下来。她以前也逛过街，但那些街都是学生会去的那种商圈，商场多半集中在二楼的快时尚品牌区，Z开头、U开头的衣服已经算贵的了，一件三四百她都要看好几次，才舍得买。

但眼下这一家家进的，不是LV就是Dior，一件大衣挂在架子上，标签上五位数标得赤裸裸，她只是扫了一眼，林曼卿就立刻拿下来对导购说：“这件包起来。”

沈栖迟开始还有点小雀跃，觉得像做梦。但随着衣服越来越多，鞋子、包、配饰全套地往卡上刷，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不是林曼卿养大的孩子，她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那种人。她太清楚自己过去是怎么过来的。哪怕现在有人突然把她拉进了另一个世界，她也会下意识地把那些标签数字转化成自己脑子里的概念：那是家里一整年的生活费，是她爸曾经咬牙省出来的一笔给妈妈骨髓移植的钱，是她妈妈曾经攒出来的给她换牙套的钱。

林曼卿已经让导购抱着四五个袋子出来了，还在问她：“你看刚刚那件驼色大衣要不要也多拿一个尺码？”

沈栖迟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林曼卿的手腕，声音比她自己想象得还急促一点：“别买了，已经很多了！”

林曼卿被她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看她：“不喜欢了？我还以为你都挺满意的……”

“不是。”沈栖迟咬了咬唇，眼神飘到一旁，又扯回来，“我就是觉得，有点太多了。你没必要为我买这么多。”

林曼卿愣了两秒，忽然眼眶有些发红。她把手上那件大衣慢慢放下，低声说：“不是‘没必要’。”

“……七七，你以后是要在我身边生活的，你是我女儿，我给你买这些，是应该的。”

沈栖迟咬着唇没说话。她一向不是容易情绪化的人，但这会儿心口有点堵。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你是我女儿”——字面上她当然知道，可实际上呢？

这一整场购物狂欢就像一场精致的修补计划，而她是被精心摆放在台面上的“破损拼图”。

林曼卿可能察觉到了她眼神的异样，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点试探：“你……是不是还不太习惯？”

沈栖迟垂下眼睫，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低声说：“不太习惯，有点累。”

林曼卿终于没有再勉强。她握了握沈栖迟的手，轻声说：“那我们不买了。回去吧。你早点休息。”

她语气温柔，可那种不安的紧迫感却越来越明显。

她知道，明天沈栖迟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把她养大的苏蘅身边。她怕，一转身，女儿就再也不肯回来。

沈栖迟走在她旁边，没有再试图活跃气氛，而是看着林曼卿吩咐店员把买下的衣服都送到家里去。

她拇指瞧瞧的点开手机屏幕，屏幕一亮，她就看到陆聿辰的那条消息，时间是五分钟前。

【你怎么还不来？】

她嘴角不由得翘了翘。这个人真是……急性子得很。

她正准备点开语音回复，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林曼卿的声音：“七七，过来一下。”

她把手机迅速收进口袋，走了两步就看见林曼卿正笑着站在店门口，对面则是个穿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皮肤保养得很好，拎着一只限量款的鳄鱼皮包，站姿高傲，脸上的笑却是那种油滑式的亲切。

“曼卿啊，”那女人声音又尖又甜，亲亲热热地凑近，“我还以为你今天是自己来，难得啊，这带的是谁？你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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