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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岭之花玩成魔主后》

12. 秘境

成片草芽往两边倒开,湿湿软软的褐色泥地生出一道裂缝,清新土腥味蔓延开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刺眼白光爆炸般绽开,本就有些阴下来的白日此时更是难以掩盖这抹亮光。

好似藏在云中的光球掉落下来。

没人能从中窥视点什么。

谈明烛下意识紧闭双目。

耳边狂风厉啸,带起一阵阵裂帛声,中途有什么被打碎。

脑海角落细微嗡鸣弹出,接着扩大传播到整个身体,连巨大风声都无法从中辨认。

世界开始颠倒。

大概是极速遁地带来了凡人身躯难以承受的反作用,她四肢早已发软,几次三番要被甩出去一般,但还是用尽全部意识去控制自己手指握紧裴令珩的手腕。

早知道让他来用遁地符了。

几乎陷入黑暗的意识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不知道遁地符会带她们去哪。

哪都行,至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要别死在半路。

胃里在翻涌,肠子在被人用手搅动,心也不舒服。

五脏六腑都不好受。

脖子也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压住了。

救命,压得越来越紧了。

有点喘不上气了!

突然能呼吸了。

流鼻涕了,怎么擦不掉,为什么一直在流。

好多鼻涕,掉进喉咙了,有铁锈的味道……

铁锈的味道?

剧烈颤抖的睫毛猛然打开,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出面前景色。

原本应该是湛蓝天空的上空被遍地盛开的野花覆盖,野花之上是浅浅的绿草地和悬挂的小溪,还有倒流的瀑布和一片向下突出的连绵高山。

悬空躺倒的人瞳孔紧缩,软绵双手触及更软的“地面”妄图支起身体,却徒劳带起一条条虚空的波浪。

喉咙里铁锈味越来越浓,谈明烛伸手摸了摸梦中的鼻涕,放到眼前只看见手指血红红的一片。

索性也起不来,谈明烛干脆猛地翻身想要侧起身子让鼻血不要倒灌进喉咙。

大概是身下的东西太软,她直接面朝下趴倒在虚空中。

视野中颠倒的地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天空,有白白团云飘来绕开她后聚集起来向别处飘去。

鼻腔里的液体一下涌了出来,混着有半个掌心大的血块一起向下掉落,透过一层又一层的某种看不见的物质。

都怪裴令珩,要不然她也不会流鼻血。

裴令珩?

右手中原本紧紧抓住的手腕不见踪影,谈明烛抻起脖子四处张望,发现裴令珩站在不远处,见她看来还温润一笑点头示意。

褐色粗布衣开始往她这边走来,视野远处是倒挂的绿地与湛蓝的交界线,一切都有些诡异。

柔软地能让人不断陷入的“地面”在裴令珩脚下犹如平地,没有如先前那般泛起一点波澜。

谈明烛紧紧盯着走来的那人,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眼前的人事物究竟是什么也未曾可知。

她暗自咬牙悄悄将手往芥子囊伸去。

“明烛,”手被抓住,他蹲了下来,笑得眼睛都弯了些,“明烛想做什么。”

另只手逐渐攀上她的侧脸,将她鬓间乱发理到耳后。

“怎么流这么多血?”褐色衣袖在唇边轻轻拭擦,粗布的材质将脸颊磨得生疼。

谈明烛没有说话,只是仰头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手指又爬到她的眉头,将轻蹙的双眉一遍又一遍抚平。

指尖沿着眉尾滑到眼头,又划过翘起的鼻尖和饱满唇中。

与他的身形不太相符,手掌很大,轻易就从正面包裹了整个脖颈。

手掌冷得像尸体,不像性格那般温润。

那股冰气一点点在脖颈上顺着,像是在感受皮肤之下强有力的跳动。

冰凉因汲取着热源变得温了些。

呼吸被一下扼住,谈明烛的上半身离了地。

他掐着她的脖颈硬生生将她提起来了一些。

血液又倒灌进了喉咙,这下连细微的呼吸也有些难以维持。

她突然想起之前梦中脖子被压着的感觉了,原来是被掐住了。

“裴……令珩。”她费劲张唇,发恨地叫他的名字,眼中迸发出因悔恨生出的愤怒。

没被抓住的手又向芥子囊探去。

颈间的手掌更用力了。

“明烛后悔了,现在要杀了我吗?”掌握着主动权的人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处处可怜的模样。

“明烛方才想要丢下我。”

他轻轻笑出声,也可能是叹息。

温热的气息打在前额,他依恋一般地蹭了蹭,“不可以的,明烛,既然选择带走我就要负起责任,好不好?”

“明烛像盈盈对阿福一样,打乱了令珩的命运。”

谈明烛心头一跳。

什么意思……

“但令珩与阿福不同,令珩也选择了明烛,所以明烛不可以抛弃我。”

“明烛也不能……”

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空气涌进鼻腔,谈明烛手撑地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带关心之色的裴令珩。

再就是成片成片梦中见过的野花和浅草地,世界没有倒转。

湛蓝的天空不再变成地面,本来悬挂倒流的瀑布飞流直下,回归了正常世界的形态。

硬茬的草叶刺着掌心,手下变成了坚硬的地面,不再是柔软地难以支撑起的触感。

她转头,视线在裴令珩身上巡睃一圈,对方脸上的担忧更深了些。

是梦吗?

“裴……”

脖子还有些疼,喉咙也火烧似的发不出声。

见她张唇发出只嘶哑的音符,关切的脸凑得更近了。

他的双唇比前两日红润了些。

“明烛,”他急急往日一贯挂在脸上的面具不见了,眉间盘绕着一抹忧色,“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里的天气很好,光线穿透的空气中能看到有星星点点漂浮飞舞,阳光从他背后落下,金色的碎片最后落在了谈明烛指尖。

他半蹲在她身侧,近到她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过近的距离让人分不清是守护还是侵占的姿态。

可眼中寻不到半分类似占有的踪迹,担忧关切的意味不似假的。

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其中略带疑惑的轻颤都清晰可见。

——太真实了。

就像之前那样。

之前被掐的疼痛是真实的,现在嗓子里的疼痛也是真实的。

哪个会是幻境呢?

“怎么了?”他轻声问,语气温柔得能拂开一切烦恼。

她怔怔望向他,那副神情……

梦里他掐着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疼痛的嗓子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调。

她心中的警惕没消。

他一下做出可怜的姿态,有时会是亲昵,现在又是担忧。

可她们之间的联结并没有这么深厚。

这些转变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契机。

他先是一愣,随即垂眼无奈笑了一下,“我们好像进入秘境了。”

面前人的双唇一张一合。

眼中的世界眩晕扭曲了一瞬,后脑勺连着后脖颈突突跳着。

他伸手过来,谈明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微凉手指顿了下,继续抚上她的鬓角理好乱钻的鬓发,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明烛头发都乱了许多。”

拇指蹭上她的前额,爱惜般地摩挲她的额角。

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哀求,“我不会离开明烛,明烛也不可以抛弃我。”

梦境与现实重叠,语气、触感,以及誓言一样的低语都一模一样。

之前那样是幻境吗?

“都是令珩不好,连累明烛和易兄至此。”裴令珩愧疚地抿了抿唇。

有些过于亲昵了。

谈明烛不适地晃了晃脑袋,将他手指轻轻撞开,往后扬了些许,“你太近了。”

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唐突的举动,迅速收回手,仿佛无比守礼,“是令珩唐突了。”

“明烛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又问了一遍,面部表情重新整理,嘴角带上浅浅弧度,恢复了以往温润之色。

“脖子有点疼。”她借力站起,脚步有些不稳,揉着脖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溪边,想要从水面的反射看清脸上是否有干涸血液的痕迹。

溪水在灼热的日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溪面平滑无波,清晰地倒映出——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灰暗的脸鼻子好像被削去一大半,一股股地冒着血。

那张脸夸张地咧开嘴,嘴中是细细密密尖尖的呀。

弯起的嘴角渐渐扩到眼角,眼角往内没有眼白,全黑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谈明烛。

或许也不是眼球,反而像黑乎乎的空洞。

可怖的脸突然跃水而出,咧开的嘴张得更大了,恶臭的腐化气息冒出钻进她的鼻孔。

她向后一仰,鼻尖与牙齿清脆的磕碰声近在咫尺。

那张脸狠狠咬下,倒是将自己的下唇咬掉了一块肉,血液不断渗出,最后随着人脸一同掉落溪中。

是只有一个人头和尾鳍的生物。

这应该也算人鱼吧。

谈明烛被自己的冷幽默乐到,自顾自地笑了下。

手腕被人拉住,见来人是裴令珩,她松懈了一些,整个人受力往后趔趄了几步,随即被他护在了身后。

“明烛,没事吧?”来人仿佛刚赶到,语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好像鼻子差点被咬下的人是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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