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安》
莽莽群山的褶皱在浓重的夜色中起伏,如同蛰伏巨兽僵硬的脊梁。寒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冷的砂砾,抽打在脸上、手上,带来针刺般的痛楚。萧宇轩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积雪中,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肋下崩裂的箭创,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在体内搅动。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更沉重的,是背上那枯槁的身躯——玄微子。
老道轻得如同风干的芦苇,裹在粗糙的秦军皮裘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只有那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拂过萧宇轩的颈侧,带来一丝微弱的温热,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熄灭。这丝气息,是萧宇轩此刻唯一的锚点。他强迫自己运转着“守炁”之法,将意念沉入丹田深处那点同样微弱如萤火的暖流,艰难地引导着它在近乎枯竭的经络中流转,如同在冻土中挖掘生机,试图接续背上那缕即将断绝的生命之火。
“炁根未绝…心火…尚存…守此…薪火…”玄微子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呓语,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地传入萧宇轩耳中。这呓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某种古老咒文,又像是对生命最后的执着。萧宇轩咬紧牙关,将全部的意志凝聚于脚下蹒跚的跋涉,每一次深陷积雪又奋力拔出的脚步,都像是在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与死亡。
身后,孤竹堡的方向,风雪弥漫的夜空尽头,猛地亮起一点刺目的红光!那红光瞬间膨胀,如同地狱之眼骤然睁开!紧接着,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悲鸣,裹挟着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众人背上!
轰——!!!
脚下的积雪剧烈地颤抖!远处山峦的回音如同万千厉鬼的哭嚎,层层叠叠,久久不息!孤竹堡所在的山巅,已被一片冲天的、翻滚的橘红色烈焰彻底吞噬!那烈焰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燃烧的碎片被抛向高空,如同末日绽放的死亡之花!浓烟滚滚,遮天蔽月,将本就晦暗的夜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
纪翟!
墨守之道的最后绝响!
玉石俱焚的止戈之火!
萧宇轩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艰难地回头,望向那片将孤竹堡彻底化为灰烬的冲天烈焰,瞳孔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如同两团燃烧的、无声的悲怆。背上的玄微子,气息似乎也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前方的王贲、谷衍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沉默地回望。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凝固的血污、冻伤的青紫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没有欢呼,没有言语,只有死一般的沉寂。纪翟用生命点燃的这把火,烧尽了孤竹堡的污秽与追兵,也烧尽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前路,只剩下冰冷的生存。
“走!”孙乾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被砂石磨砺过。他拄着木杖,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向前,没有回头。背影在风雪和远处火光的映衬下,如同被重锤锻打过千百遍的顽铁,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
队伍再次在死寂中移动。风雪似乎更大了,试图用冰冷的素白,覆盖一切痕迹,埋葬所有悲鸣。
当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铅灰色的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挣扎着翻过了最后一道陡峭的山脊。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被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笼罩着。谷地中央,一条蜿蜒的冰河反射着微弱的寒光。河对岸,是连绵起伏、被积雪覆盖的莽莽林海。
而在谷地的边缘,靠近冰河上游的缓坡上,赫然驻扎着一片庞大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营寨!连绵的营帐覆盖了数里的范围,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营寨中,无数的篝火如同星辰般点缀其间,驱散着黎明前的寒意,也照亮了营寨边缘层层叠叠、如同荆棘丛生的拒马鹿砦、深挖的壕沟、以及林立的、闪烁着寒光的戈矛旌旗!一面巨大的、玄黑色的“魏”字大纛(dào,主帅旗帜),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作响!
是魏军!主力大营!
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疲惫到极致的队伍中,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王贲和谷衍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重伤员,加快了脚步。萧宇轩也感到一股微弱的热流从丹田升起,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奋力向那片象征着庇护与希望的营寨走去。
然而,当队伍跌跌撞撞地接近营寨外围的警戒哨卡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欢呼与接纳,而是冰冷的兵戈和充满警惕的审视!
“站住!什么人?!”栅栏后,一队顶盔掼甲的魏军锐卒厉声喝问,手中的劲弩闪烁着幽冷的寒光,齐刷刷地指向这群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难民”。
“大梁左军校尉,孙乾!奉令归营!”孙乾强撑着挺直腰背,声音嘶哑却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威严。他解下腰间一枚沾满血污的青铜虎符,高高举起。虎符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哨卡的什长(低级军官)仔细验看了虎符,紧绷的脸色稍缓,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挥了挥手,栅栏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孙校尉请进!但…其余人等,需解下兵刃,在此等候查验!营中…有严令!”
孙乾眉头微皱,但并未多言,当先踏入营寨。萧宇轩背着玄微子,王贲、谷衍等人搀扶着伤员,在魏军士卒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解下随身简陋的兵刃,默默跟了进去。
一踏入营寨,一股混杂着汗味、皮革味、牲口粪便味、劣质粟米饭味以及浓重草药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营寨内部,远比外围看到的更加庞大而压抑。一队队巡逻的士卒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甲胄铿锵,面无表情。运送粮秣辎重的牛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缓慢行进,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校场的方向,传来新兵操练的呼喝和教官严厉的呵斥声,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看似森严有序的表象之下,萧宇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与躁动。许多士卒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麻木,眼神空洞。营帐之间,伤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混合着血腥与腐臭的草药气味——那是瘟疫的气息!一些营帐门口,甚至撒着刺目的生石灰,隔离的意味不言而喻。更远处,靠近营寨边缘的地方,隐约可见新堆起的、覆盖着薄薄积雪的土包…那是坟茔。
“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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