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之主》
“所以,您就带您妻子逃到了这片雨林,在此栖生?”姜钰面无表情地问他。
十八年前,她刚出生,并不知晓父亲来过此地,也未曾从父亲或是旁人口中听闻此事。
“没错,我拉着我妻子跑了一夜,没了方向,只能停下,却在天亮时误打误撞进了这片雨林。”
“那您妻子缘何跟这藤妖有干系?”
“来这后,我才发现,路途中我妻子的脚踝被那长虫咬了一口,我妻子濒死之际,我们在这洞内,遇到了你父亲口中的那个友人。”
那人长身玉立,一身黑袍镶着金边,他告诉陈经年:“你怀中的灵石,可为你妻子续命,只是她肉体凡胎,吸不得精气,而这藤妖在洞中修炼,走火入魔,大寿将至,若是将你妻子与树藤合葬一处,或可借残存的树体续命。”
陈经年的妻子目中惊恐,拖着孱弱的身子,颤抖地握住陈经年的双手,用力磨着嘴皮,道:“不,我不要,我宁可一死。”
陈经年此刻却和发疯着魔一般,吼住她:“你死了,我怎么办!难不成你留我一人独活世间?我已经弃了镇中子民,弃了易水镇,你不许死,我要你陪我活着。”
他将灵石放在那树根处,将他的妻子倚靠在那,眨眼间数条树藤淹没她的身躯,将她吞了下去。
陈经年看着妻子没了生息,目色中带着忧惧,无措地看向那人。
“放心,她只是不能言语了,可你看这树藤,每条泛着金光,活得多精神呐,这树藤还动,她就还未死。”
陈经年麻木地点了点头,后怕得不知道说什么。
“忘了告诉你,现在林中灵气稀薄,藤妖需得每日吸□□气,稳固根源。”
“何为精气?”
“至阳之气,你还不懂?”那人笑得发邪,转身离开。
陈经年一人错愕地留在洞内,许久才缓过神来。
就这样,本当壮年之人,此刻却垂垂老矣,他日日为这藤妖供□□气,他寂寞难熬却愈发不敢离开。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不敢回那镇上,他当日怕死,他也怕此后众口铄金,唾弃他苟且偷生。
他只能日日守着这藤妖,也不敢去看镇上究竟是何情况,那些骇人的妖兽离开与否,他也不敢再想,至少这里,这些藤蔓为他所用,可护他一命。
“若不是你贪生怕死,弃镇而逃,又怎会中那人的计谋。”伯卿坐在那,鄙夷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他妻子在这树根处,不禁背后一凉。
“计谋?我不逃,难不成在镇中等死吗?”陈经年想起过往,不禁恼羞成怒,倏而又咧嘴一笑,“你们不是要去易水镇吗?十八年了,我倒是也想随你们回去看看。”
“您当日未曾回,十八年未曾回,今日怎得好心给我们带路?”黎炀没好气地发问。
“只是人上了岁数,难免思乡,人呐,终究不能忘本。”
姜钰觉得这话讽刺,却也想了想,他口中所描述的有半人高的长虫应该就是那张图纸上所画的血蛟,而他既然熟悉此地,又知晓父亲的名号,其中必然有所关联。
姜钰应允道:那只好劳烦了。
藤条松了伯卿,坐了一夜,腿麻得不行,他起身不稳,姜钰想出手扶他,身侧之人却快她一步,扶上伯卿的胳膊。
伯卿轻轻跺了跺脚,抬头看向黎炀,淡淡地道了声:“多谢。”
“小事。”黎炀声量很低,语气却很轻快,说罢,替他背上旁边搁置许久的藤包。
四人走出洞口,数里藤条拉着四人乘舟,逆行于水上。
姜钰向水下望去,怪不得这藤条在夜中似火,原是父亲的灵石滋养着它。而那老人离了灵石和树根,又变回暮气沉沉的样子。
陈经年将河面的雾气散去,天也随着雾散,冉冉亮起。
远远瞧见前方河畔的空地处,二十余人在那打坐休整,姜璟倚靠着周元岐,酣睡在他怀里。
周元岐闭上的双目缓缓睁开,轻语道:“山主回来了。”
姜璟听到动静,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眯着眼缝,向前望去,小声呢喃道:“阿姐回来了,伯卿也回来了……”
他睁圆双目,声量较刚才高了些:“怎么还多了个老爷爷?”
四人上岸,御灵卫皆起身站好。
周元岐上前询问:“山主,这老者是?”
姜钰道:“这老人名唤陈经年,是易水镇中人,也就是我们要去的那座荒镇,雨林难行,由他给我们带路。”
周元岐心有疑虑,但山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不再过问,应了声“好”,便转过身去集合整队。
陈经年带领着他们穿过丛林,从雨林另一端进了山洞。众人顺着洞走,壁上亮光的藤条也不再缠人。
忽而,前方一束强光照进来,晃得人眼疼。
那便是易水镇与这雨林相接的洞口了。
眼见众人挨个出洞,陈经年却突然面露诡异,大声发笑,他停住脚步,挥手间藤条缠绕成藤墙,堵住了出口。
“我原想将你三人留在洞中,给我与夫人解闷,再将其余人用藤条活活勒死,没想到,你们居然是姜穹的后人,定是天意,要你们死在这里,承姜穹留下的恶果罢!”
暮年之声隔着藤墙传过来,带着山洞中荡起的回响,异常空灵。
姜钰本就对他所言之事还存着疑心,所以对他这一举动,并不讶异。
“我本应良人在侧,前途光明,享尽一生安乐,若不是姜穹当年见死不救,我又何至如此?叫我怎能不恨。”
“何来见死不救?父亲当年没杀退那些妖物吗?”姜钰低沉着声音吼道。
“并非是不救我,他不救的,另有其人呐,不过是因果报复,你们就留这镇上,喂那些饥寒多年的东西罢。”
藤墙那边传来人走远的动静。
伯卿摇头道:“看来,这陈经年口中并非全是实话,山主一身正气,怎会见死不救?”
姜钰迟疑着点头,心里想着陈经年口中所述,总觉得他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没说。
周元岐上前问道:“山主,可要烧了这藤妖,捉住那人?”
“不必,总归是来此地试炼,他不过是助我成事罢了。”
陈经年行事癫狂,可她隐隐觉得他刚才口中所言,事有蹊跷。眼下正事要紧,她只能先按下心中这份疑虑,返程时再将他捉住,问个明白。
没有灵气的土地上,寸草难生,荒野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骇人的死寂。他们从山洞中出来,往前走了一段,远远瞧见一处木制牌坊,牌匾上刻着“易水镇。”
姜钰率众人往镇上走,陈经年口中所述熙来攘往的乡镇,已是一片了无人烟的荒凉。
他们走到一处门户大敞的庄户,上面赫然写着“陈宅”二字。
尘土覆着整座宅院,显得灰蒙蒙的。
黎炀手搓着下巴,一副故作聪明的样子,开口道:“奇怪,他既然说镇上之人多半在他家吃酒,可为何这院中干干净净,一具白骨也不剩,十八年是久了点,可就算是风化,也不会这般一点痕迹也不留吧?”
周元岐站在一旁,回道:“难道是当年留下的活口,进院收尸?可若是有人活下来,这镇为何会变成荒镇,而且我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山主口中所言那嗜血的妖兽出现。”
“毫无疑问的是,这院中痕迹被人清扫过,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山主当年击退了妖物,清扫了尸身,或许是后面又有人到此处。”伯卿走上他二人中间,淡定分析道。
黎炀与周元岐互看一眼,同时道:“此话有理。”
三人轮番唱和,竟说些废话,惹人心烦。
姜钰走进正房,房内陈设工整,毫无被破坏的痕迹,除了有些土外,甚至连蜘蛛网也没有,看来这里的确存活着令其他任何活物都恐惧的东西。
姜钰瞧三人又要开口,语气不耐道:“莫推敲了,我们兵分三路,周元岐带七人,伯卿带七人,我带七人,绕镇探查,天黑之前,来此处汇合,若是发现那妖物,即刻警示,集合作战。”
任何无端的揣测,都不如实践的结果来得清晰明了。
御灵卫急速有序地分成三队,姜璟拉起青绿的衣角,眼中眸光亮起,泛着朝气道:“伯卿,我跟着你。”
“姜山主,我跟着你。”黎炀的音调平静和缓,这话却有种不允许人推拒的丝丝压迫。
姜钰道:“那分好,便出发吧。”
姜钰带队走了许久,奇怪的是,镇上家家户户都如陈宅一般干净整洁,未见人群迁徙的痕迹,也未见白骨,更没瞧见血蛟出没,整座镇上的人像水汽蒸发一般,不复存在。
姜钰带着黎炀和几个御灵卫走进一座四方宅院,堂前明亮宽敞,摆着几张古木长桌,每张桌上布着干涩已久的笔墨砚台,砚台下都是些发黄的空白纸张,她瞧着这里应是一处学堂。
那最前方便是夫子的座位了,姜钰看见那桌上的一摞纸仿佛有字。
她上前拿起那纸端详。
第一张:“伍月十五,今日月满,陈宅喜宴,它来了。””
第二张:“伍月十一,上凹月,未见他来。”
第三张:“伍月初七,上弦月,未见他来。”
第四张:“肆月廿七,峨眉月,未见他来。”
第五张:“肆月廿三,下弦月,未见他来。
第六张:“肆月十九,下凹月,未见他来。”
最后一张:“肆月十五,今日月满,它来了。”
姜钰正着读完,又反过来翻了一遍,这学堂中的夫子应是夜观月象,伺机等待着什么。
她看着最后一张纸,回想起陈经年说,那夜月色下看见那碎月鞭鞭法,与这纸上记载一致,可见陈经年在这事上没有说谎。
十八年前,五月十五,圆月之日,父亲来到这里寻人杀妖,不会有错。
可为何纸上,有“它”与“他”之分?
姜钰脸色凝重,捏着手上发黄的纸,指尖摩擦。
“它”应是指得那夜在喜宴上害人的妖物,是图纸上的血蛟,而“他”应是指某个人,某个男子……是镇外之人。
是父亲?还是父亲要寻的那位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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