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她恃宠行凶》
用早膳时,谢晦已撂下碗筷,认认真真地问起安定侯的事。
“瞧安定侯昨夜对你还算恭敬,莫非你早有他的把柄?”
毕竟是两朝功臣,她虽不甚了解他们朝堂上的派系纷争,却也明白如此战功赫赫之人,倒也不必事事待李灵濯如此恭敬。
她昨夜忽然想起,她粗略翻阅过李隐的过去。隆安二十二年,他随当今圣上征战娄厥,而安定侯也在娄厥立过功。他们二人既是并肩作战过,没道理是这样剑拔弩张的关系。
如此说来,李灵濯昨夜替自己出面后,安定侯待他是那般恭顺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李灵濯眼皮一抬,随即波澜不惊地沉下绿眸。
“是,原本我也打算处理他的。安定侯景明元年退居定州,而同年青州便涌现大量流民,永州的商户亦有所增加,实在异常。我派人调查了,果真是侵占良田。”
“元年……”
谢晦已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片刻后开口询问道:“盯着青州这些年的动向,是于夫子替你做的?”
李灵濯惊讶地看她,“怎么会这样说?”
“她是京城人,又与你是故交,不知为何留居青州,你一来她便随你一同北上,瞧着便是任务完成的样子。”
谢晦已的眼睛明亮见底,黑白分明,像极了囊括黎明的鲛珠。
“我思来想去,刘知府是你后安排进去的,你确实缺一个青州的内应。她学识太渊博了,连青州案都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觉得留她在青州实在屈才吗?”
她当真是过分敏锐。
李灵濯缓缓勾唇一笑,随即伸手替她添了半碗粥。“她从前是耦州名门大族的侍女,随主家的大小姐一同读书,学识与眼界自然不同寻常。”
“耦州名门?”谢晦已迷茫地眯起双眼。
“耦州文氏,你可曾听说过?”李灵濯说道。
不知为何,谢晦已一听见这四个字,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是文氏。我记得文氏出过一位文贵妃,听旁人说她宠冠六宫,是个风姿绝艳之人,你说于夫子从京城来,她莫不是文贵妃的侍女?”
关于此事,李灵濯也没打算瞒她。
“是。文贵妃还是文家大小姐时,于夫子就陪伴在侧了。不过那时她不叫于虞,她们主仆二人情谊非凡,因文大小姐叫文澄,于虞便叫作澈儿。”
闻言,谢晦已不禁心生疑虑:“既然是文贵妃的人,你让于夫子留青州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于夫子又为何追随于你?”
“因为文贵妃,如今已经是先帝的昭怀皇贵妃,陪葬皇陵了。而于夫子缅怀旧主,常道自己困顿于虞,便改了自己的名姓。”
李灵濯回答这个问题时,很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没了旧主,宫人总要有个安身之处,不是吗?”他又说道。
这话听起来很合乎情理,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是那么回事。
“说不通啊李大人。于夫子所言之事件件直指安定侯,只为安身的话,何必得罪当朝权贵?若我是她,隐姓埋名的下一步便是远走高飞,怎么可能再蹚你们京城的浑水?”
分析所得情报,谢晦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还有一事,我似是没有与你提起过。当初在青州时,我与你第一次说起你的京城往事,你那时怎么回答我的?”
李灵濯闻言瞳孔骤缩,却没有当即吭声。
“我当时问,‘被你凌迟处死的那些人呢?’,你回答我,‘是谁向你透露的?是王同知?’。”
谢晦已的目光从容不迫:“王同知不认得你,也没在京城见过你。那我相当好奇,你当时回答我的,还有你以为我问的,究竟是哪件事?你当真只为青州案而来,而没有半点……私人恩怨?”
话音刚落,屋子瞬间陷入死寂。
李灵濯垂着眸子,谢晦已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身上莫名的悲戚,仿佛沉寂已久某些痛楚,被她的敏锐重新撕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开口了。只是声音低沉,似是从远方而来:
“是有些恩怨。我与安定侯之间。青州死掉的那些人不痛不痒,不过是一些聒噪的东西。”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谢晦已没有立刻开口。
她在等,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没有这般简单。困住她的巨兽是那些层叠山峦,如今她已经逃了出来,成为了下一个可怖的巨兽,而李灵濯没有。
修道之人常说,斩断三尸方可成仙。
李灵濯的巨兽还藏在心里,他在扼杀它,束缚它,甚至是怨恨它,却从来没有过直视。
他畏惧,他恐慌,他逃避,这些是他从未流露出来的情绪。
青州山林时,她便注意到了。李灵濯虽谈不上事事与她心意相通,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排除他极为坚持的按律法行事,这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行事分歧,剩下的事情里,十件里有八件,他们能做出同样的抉择。
他能在雪夜盖住自己的脑袋逃跑,能为了兰畹一路遮掩她的过往,可不像是不懂女子声誉能要人性命。
所以他怎会不懂得,放青州村子里的那些女子回归故土,无异于送她们赴死?
可他偏偏是一副不愿多思,不愿多管的态度,这是为什么?是亲眼目睹过什么,却又挣扎无望吗?
她难得老老实实地坐在绣墩上,温暖的目光不移分毫,悉数落在李灵濯身上。
她仍旧选择等待。
算是等价交换,也算是她有感而发,毕竟这一路他待自己不薄。他的状态不适合再逼问下去,刚好,她也觉得将那一分真心宣之于口,实在难为情。
也或许她不必开口挑明,他也会明白的。听他说了那么多旁人的事,如今她最关心的人,是他自己。
李灵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刚好与她相撞。
那一瞬间,一抹难以言喻的暖流忽然在他心头乍现,她尚未说出口的关怀,就这般让他触碰到了实质。
她果真是黎明,他心想。
这一刻,他不必凿壁偷光了,转头打开封堵的纸窗,就能将属于他的阳光放进来。
于是他动了动嘴唇,寻了一件事作为开场。
“我母亲与我父亲和离了。”
他语气淡漠,宛若一个旁观者,“我父亲起初是不肯的,娄厥物产贫瘠土地荒芜,我外祖父只得割让最肥沃的草场,换我母亲回家。
“我母亲那个时候已经疯了。无论在哪,她总是孤零零的,见谁都是一副惊惧的神情。可她不是天生的疯子。我外祖父与我说过,她是草原上的一轮明月,连风都不忍割伤她,给了她一双清澈的黑眼睛。
“她似乎有沟通神明的力量,从小就希望自己会成为最厉害的大祭司,随风跳舞时,总会引来成群的蝴蝶,引来漫天飞舞的白鸽……也引来了我的父亲。
“他抢走了她,逼她认了命,却从来没有学过我们的语言。她孤零零地生下我,原以为会有个依靠,却没想到会遭到厌弃。她喊了无数次,娄厥人眼睛里会有春日的野草横生,这是天赐的生机与绿意,可是他们听不懂。”
想起冷宫的那些岁月,那些年的动辄打骂,李灵濯在心中反复回想着那场大火,反复回想着那些人的死状,和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总算让烦躁的心绪平复下来。
随后,他继续开口,带着几分冰冷的自嘲,“回到娄厥后,她终于能听懂那些言语了。那些不理解外祖父卖掉草场的族人,他们的恨意,她终于靠耳朵听懂了。
“后来的事情,你或许听说过。草场养肥了盛朝的马,迎来的却是铁蹄践踏。我的母亲很幸运,没有亲眼目睹这些,早早长眠在她钟爱的草原。
“又或许,她死于国仇家恨,死于族人暗害,死于安定侯的阴谋,死于我的匕首。你愿意相信哪一个呢,谢小姐?”
言及于此,李灵濯面不改色地看向谢晦已。仿佛他什么都不在乎,仿佛他说完这一番话,整颗心也如寒冬九尺冰,再无任何响动。
那些令他无法排解的痛苦,还有他永远讲不出口的过往,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还是无法全然敞开自己。
谢晦已听完他的过往,开始思索自己的答复。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梨园那出《长命女》。
当时他们二人的话语,她还历历在目。
“薄命女大仇得报,儿子没有认贼作父,也算是个好结尾,可惜没能亲手杀死仇人。”
“是吗?倘若她最终能死而复生,变成真正的长命女就更好了。”
“虽说是戏曲,但内容总要贴合现实吧?”
“现实这样无趣,人们总要在故事中找到慰藉。编者既是能编织一场梦,何不彻彻底底大梦一场?”
于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忘了?你母亲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大祭司。大祭司能化身鸟雀,当年的那些白鸽,都是她真正的族人。”
谢晦已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扯着一抹调侃的笑。
“爱护她的人,会化身为白鸽,陪她翱翔在云霄之上,最终她选择成为明月,成为了他们的天。
“天所爱护的你,成为了火燎不尽的野草。你是天赐的生机与绿意,也是天命所归,要替她去看无数个春和景明。
“你说是吗,李大人?”
望着她故作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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