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蓁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陡然有了老态的周老，劝解道，“老先生，何必过分自责？”

“您今日只看到了因这个方子而误判的无辜百姓，却忘记了也有无数的百姓因为您的书而痊愈啊。”

周寿眼中闪过一抹释怀，只是想到无数妇人因此而丢了性命，便怕此书再害更多人，心中生出收回此书全部烧毁的想法。

他心中如此想，口中便透露出一二分。

在场的人听到了，各有各的心思。

童子纠结的看向周寿，他自幼便跟在周老先生身边，自然是知道周老为了这本书，耗费了多少心血，遇到了多少阻碍，若是销毁了，岂不是可惜。只是他知道他家主人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甚少更改，到底没有劝说。

赵小虎想到再也没有姐姐嫂子因为这个药方而死去，对这个主意自然是赞同，面上露出几分高兴出来。

赵士祥在外面跟着师父学习武艺多年，也走了几趟镖，见识多一些，见过穷人因为没有钱去看病而把自己耗死。

自从有了周老的这本书，打破了一些原本的传承壁垒，冒出无数如左明这般半路出家自学成才的大夫，他们看病的价格自然比坐诊的大夫要便宜许多，疗效难以保证，治好了一些，可治死的也不在少数。

因此当他听到周老要销毁《祛病集》时，内心五味杂陈。

赵有米虽说目不识丁，却下意识便觉得不应该销毁此书，可他一向嘴笨，不知道如何劝人。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孩子的哭泣声，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甄蓁思索再三，还是开口了，“老先生，您吃过玉米饼子吗？”

周寿虽然不解甄蓁突然提到玉米饼子的同意，可面对他欣赏的后辈，他自然多几分耐心，遂点点头，“以前吃过，后来年纪大了咬不动了，也就不吃了。”

“不怕您笑话，我和我夫君，前一阵连玉米饼子都吃不上。后来在桂花婶子家买了点，真硬，真噎人啊，可若是不吃这个，我和我夫君便要饿死了，因此哪怕这饼子有再多的不好，我们也得吃。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再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一点，我就跟桂花婶子研究怎么让这玉米饼子软一点，好吃一点，您别说，这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还真做出来了。”

“我说这事，是因为我觉得您的《祛病集》便犹如这玉米饼子，纵使有万般的不好，可对于面临着看病难问题的百姓们来说，是救命的东西。”

“它现在确实有一些问题，可晚辈觉得，我们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因为产生的问题，就全盘否认这本书的价值，要收回销毁它。”

周寿欣慰的看向甄蓁，“后生可畏啊！我真如白活了这许多年一般，竟还没有个孩子来的透彻。”

“丫头，你有什么解决问题的主意吗？”

甄蓁沉思了一会，先是问周老要了一本《祛病集》来看，饶是早已有了预料，可看着书上实操性极强的一个个药方子，甄蓁还是无法避免的产生了钦佩。

在注重传承，讲究秘方的时代，竟然有周老这样无私的人。

她把注意放在方子上，快速翻看起来，发现此书内容极其全面，除了常见病症，竟然还有疑难杂症掺杂在其中。

而左明所用的方子，便是专门在孕妇命悬一线之时，让孩子分娩出来的方子。这方子不是不好，而是被左明滥用了。

“周老，您这本书太丰富了，里面的内容便犹如浩瀚江河，若是有传承的大夫，自然受益匪浅，可若是从未学过医术的人，想要拿起您这本书来便用，他们便会迷失其中。所以，依照我的浅薄之见，若您编写此书是为了让更多看不起病的老百姓能看病，没有大夫的地区能够有一两个赤脚大夫，那么这本书要增删，增加如疟疾、伤寒等常见病的处理方法，如接生、婴幼儿患病等百姓们关注的知识，删掉那些难的、偏的、极端的方子案例。不是说那些方子不好，而是受众不对，没接触过的人判断不了学不会。”

“便犹如左大夫用的方子，您的本意是在孕妇没救的情况下，至少保住孩子的性命，可左大夫却滥用了您的方子，这才导致无辜的妇女丢了性命。”

周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好啊丫头，继续说，还有什么主意。”

甄蓁想到关于赤脚医生的历史，从中汲取到灵感，遂继续道，“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另一个重点在于人员的培养，要培养大量的赤脚大夫，实现乡村中大夫从无到有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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