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俦》
张鲸嘿然不语,思想了片刻后才道:“儿子现任钟鼓司五品掌印,若能稍有擢升,儿子也知足了。”
这话意思也很明白了,大内四司八局十二监,钟鼓司司正为五品,是本司最高官职了,若是要升一升品级,在四司是用想了,只能生擢到十二监去,且职位要在左右监丞之上,至少要是个少监。至于大太监的职位,张鲸想都没想过。
张宏拿起盖碗来呷了一口茶,缓缓道:“好细的胆魄,出去别说是咱的儿子,丢人!放大胆量再说!”
张鲸见干爹如此,不由得放下心来,将自己朝思暮想的职位道来,“不若……御马监提督?”
张宏冷笑一声,道:“提督不错,御马监不行,东厂提督尚可。”
“什么?东厂提督可是老祖宗的地盘!”张鲸悚然惊觉,不由得站立起来:“干爹,儿子实在没有那等能干,儿子是眼馋那江边鼎沸,却更担心船走不坚牢,又遭覆溺。老祖宗可是看着圣人长大的,被圣人亲切称呼‘大伴’,甚相敬重,遍数诸内臣,哪个敢膺盛眷如此!”
“坐,坐下说。”张宏见对方勃然变色,反倒劝道:“你又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见张鲸坐下,这才不紧不慢道:“日月盈亏,星辰失度,为人岂无兴衰?咱家记得你也曾受教于内书房,也是有学问的人。”
张鲸忙摆手道:“儿子浅陋,哪里敢称学问二字?”
张宏点头,似是很赞同张鲸的谦逊,“君不见韩侯未遇,遭胯/下受驱驰,蒙正瓦窑借宿,裴度古庙依栖。时来时去,本无定数,这大明只有一个定数……”
接下来的话便不必再说了,张鲸猛然醒悟,拿手指了指天,再指向司礼监的方向,“干爹的意思是?”
“赵(广汉)、盖(宽饶)、韩(延寿)、杨(恽)之死,史以为汉宣寡恩,然四子实有取祸之道,你以为然否?”张宏此问就带着考教的意思了。
张鲸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君为乾、臣为坤,故坤道贵顺,有事君之小心,故曰人臣,止于敬也。此四臣之才能,可谓绝异,然刚傲无礼、好气凌上,使人主积不能堪。”
“杀身之祸,咎由自取!”张宏这一句话,仿佛带着三冬的寒意,在酷暑之日,惊起张鲸一身冷汗。
“那老祖宗是?”张鲸猛得站立起来,身后的藤椅被撞翻在地,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干爹刚在皇上身边几天,就看出了老祖宗要大祸临头了?
“冯双林自视甚高,哪里将十岁皇帝当正经主子看了。皇权就是如此,别说皇位上坐着十岁人主,就是坐着一条狗,那也是正经主子,咱么这些人趋时奉势,就是狗奴婢。他冯双林想当人,嘿!要当人,还得看造化!”张宏这话说得冷漠又凛冽,不知为何,张鲸竟从中听出三分凄凉。
“干爹?”
“不明白?”
“不明白!老祖宗势大,锦衣卫、东厂皆由其挟制,兼有掌印之权,这简直、简直就是张飞卖刺猬——人又刚强、货又扎手!我连司礼监的门槛都跨不过去,真是一时片刻无从下手,没得俺们去赤脚绊驴踢!”张鲸一脸为难。
张宏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不禁默默感叹自己眼光毒辣,从众多干儿子中选出这人,名、位皆不出色,他倒是心有猛虎,这才多一会儿功夫,早不见了踟躇,反而下意识思虑起怎样进入司礼监了。
“似你这般说自己罢了,把这一群人都当成驴踢看承!谁告诉你一时片刻就要下手?这才是开始。他权大事繁,哪里就保得住不忽略?就算是他自己不忽略,难保手下不忽略。有皇上的眷爱,什么样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可一旦皇眷日衰,总有漏气的一日!”
展眼腊尽春来,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年节已毕,便是万历元年了。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正月十九开玺、开笔,凌晨夜幕中,一群人披星戴月地迤逦而来,却原来是小皇帝乘坐软轿出乾清宫上朝。
朱翊钧虽是个皇帝,可就是个凡俗之人,是气又忍不过,苦又熬不得,刚刚休了一个年假,又要晓寒晨曦地上朝,多少有些烦躁,正在将睡欲睡之时,之听得外面一阵惊扰,似有呵斥之声,在这个寂静的夜色中份外刺耳,朱翊钧一个激灵便从困倦中坠落出来。
“怎么了?”朱翊钧静听片刻,才出口询问。
“皇上莫担心,有个小宦官不懂规矩,冲撞了圣驾。”
原来是轿子刚出乾清门,甬道旁边一道人影闪过,有人从西街上猛冲下来,身着太监服装,慌慌张张地直奔轿前。
“站住!”周围皆是喝道之声。
那人不听便罢,一听这声更加慌乱,撒开步子闷头往前跑。今儿是冯保的差事,见情况不对,大声喝止道:“什么人?!给我拦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都吓白了,不知哪儿高声喊了句:“保护皇上!”
这可不得了,迟钝些的这个时候也明白了,这是遇上刺驾的了,人群顿时一阵骚乱,守门丁卒见势不对,立刻虎狼般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将那人擒住。
“好大的胆子!给我搜!”
那人吓得浑身乱颤,侍卫推搡间,‘桄榔’一声,从他的腰间掉落一把短刀。在漆黑寂静的凌晨,金石之声简直如惊雷掣电,皇帝队列顿时停了下来,一片鼓噪中,小皇帝立刻被前面一堵堵人墙堵得密不透风,只听那厢击打撕扯之声。
锦衣卫上去对他进行搜身,结果另搜出了绑在腋下的刀剑各一把。宫禁之中,竟然混进了刺客,此人虽然没有胡须,穿的也是小黄门的衣服,但是面孔陌生,没人认识他,并不是内宫宦官。
冯保神色一凛,猛然意识到:坏了,这是自己的职权范围。他曾记得小皇帝千叮万嘱要做好安全工作,现今出了此事,仿佛一记掌掴呼在脸上,顿时颜面无光。不由得恼羞变作怒,三两步抢上前质问道:“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那人哪里见过这等威仪,只觉戴帽官如十殿阎王,佩刀手似飞天罗刹,略有迟疑,立刻有无数的拳脚上来,仿佛森罗殿前,个个尽惊凶鬼至,阳间地上,人人都庆贼人亡,他跼蹐着实在无法,只得抵死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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