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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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京城外的桃花开了,灼灼桃色漫山遍野铺盖在官道两侧,簇拥着汇集成一片绚烂的花海。
料崤春风拂过,落英缤纷,幻花成雨。
若是往日的此处,该是驼铃阵阵、喧闹声此起彼伏。入城买卖的商贩带着货物走进城中,任凭落花如瀑随风飘落到身上。
今日道路上寂静无人,连风声都被放大了几分。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地面微震,只见远处道路转角处有一队人马走来。
来人都身着麻衣布甲,似乎与寻常百姓并无差别,若仔细打量会发现他们个个都身形高大,行动有序,有着严明的纪律性。
疾风骤起,一道凌厉的箭光从远处掠来,射落一株横在路中的桃花。
“是我先射中的。”
有一女子骑着黑马奔来,她得意的瞧着地上的战利品朝后面的同伴炫耀。
随她后面过来的人纷纷夸道,“郡主,好箭法。”
又听见一声马吟,众人见状有默契让开道路,一位身披银甲的少年走来,他眉目俊逸,举止矜贵。
“祁欢,才射落一支有什么好得意的?”如玉般的男子开口却嘴贱毒舌。“小爷我才入军营就连射中十箭,比某人刚学那会总是脱靶要好。”
“裴云,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唤作祁欢的少女柳眉倒竖,愤怒回击。
祁欢,青州武安王之女,出身时就被封为寿宁郡主。而那位名叫裴云的少年则是武安王麾下定远将军之子。
几月前驻守青州的武安王突然上书奏请皇帝,请求皇帝准许入京。这道折子递上后在万宁殿的案桌上拖了一月才被皇帝用朱笔批上准允。
收到回信后武安王就挑选了营中数千精兵,脱下戎装换为寻常布衣后,率众低调入京,此行还带上了祁欢等人,说是要带他们见见世面。
到底还是年轻,数千里的路程让两位在洛川城里威风惯的小霸王早就觉得枯燥乏味,两人都憋着一股劲决定到长京城疯玩几天。这不,看见眼前近在咫尺的长京城,按捺不住的两人决定先来场比赛,散散挤压许久的无聊情绪。
就来比谁能射下的桃花多。
此次来京的大多都是军中的老人,是看着祁欢他们两个长大,也都纵着这两个毛孩子幼稚的行为。
此次比赛祁欢先赢一筹。
“你瞧你骚包那样,才去军营几天啊,就穿个盔甲到处张扬。”祁欢冲着裴云指指点点,“知不知道我们要低调入京啊,你生怕被人看不出来我们是军中的人吗?懂不懂低调二字怎么写。”
被攻击到的裴云气红了脸,顾不上维持翩翩公子的形象,不甘示弱瞪了回去,“我这是银丝甲,祁欢你这个土鳖。正常人谁看得出这个是盔甲。”
见这两位祖宗又开始吵起来,随侍的人都习以为常,只能这边哄着,那边劝着。他们两个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已经是家常便饭,众人劝架的流程都变得熟练。
“郡主。”
后面走上来一辆紫檀马车,车帘掀开一女子探出头来,她面带担忧,“郡主,您别再和裴公子吵了。您趁着王爷在后面陪王妃偷溜出来骑马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裴云发出欠揍的嘲笑声,“好啊祁欢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玩的。”说完还不忘朝祁欢挤眉弄眼,不欲多等祁欢便骑着马朝前面奔去,“看来这场比赛你输定了。”
这可把祁欢彻底惹毛了,她可是洛川城大姐头什么比赛不是她争第一怎么可能输给裴云这个小白脸。
她一手拉住缰绳,一手举起马鞭准备追上去一较高下,忽然对视上翠云的眼睛,她心虚的停下动作。
“郡主,您还是进来吧。”
身边有个耳报神真是哪里都去不了,被迫偃旗息鼓的祁欢只好妥协,手中的马鞭在空中转了个圈,终是悻悻垂下。
“我不追,我就慢慢骑着马。”
她拍着胸脯朝翠云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趁机策马狂奔,几声好翠云声声让翠云软了几分心肠,最后还是答应让她骑着马在旁边走。
虽已入春,祁欢还裹着厚厚的大氅,脖颈被一圈兔毛围着,露出一张明艳娇俏的脸。
她抬手捏住一片飘落的桃花,回头挑眉一笑。
“翠云,你快看!”
祁欢容色昳丽,明眸皓齿。比她手中的落花还要夺目三分,翠云一时征住,视线不知该看花还是该看她家郡主。
“祁欢。”
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听见这声熟悉的声音,祁欢脊背一寒,手中的缰绳也变得烫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连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的祁欢已经没有与翠云那样插科打诨的勇气,被抓包后的恐惧让她只想立刻马上遁进脚底的泥里,趁没人发现赶快逃跑。
可惜事情不会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祁欢。”
又换成一道温柔似水的嗓音。本该有所缓和的心情又被吊起几分,声音如棉却刀刀刮人心。
事已至此,已经没法再逃避。祁欢认命的转过身。果然看见她最熟悉的两人—武安王和武安王妃。
他们目光如矩,直勾勾的望着祁欢,无声的沉默中祁欢读懂了他们的意思。
她沮丧的跳下马,堂堂寿宁郡主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像只落败的孔雀,打算灰溜溜的钻进车里,指尖才攀爬上车轴,又听见来人的声音。
“你且过来一趟。”
她欲哭无泪的望向翠云,后者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后再无他法,毕竟他们这里武安王最大,谁厉害听谁的。
祁欢这个洛川城分区大姐头在武安王面前还排不上号呢。
与祁欢那处满是御寒物品的马车不同,眼前的马车清雅舒适,支着的紫檀小案上古铜香炉燃着凝神的沉水香,香烟馥馥。
武安王妃取了些云州新制的雀舌给泡上,茶叶遇热在盏中舒展,出汤时汤色明亮,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也给武安王递了一杯。见祁欢坐下后瞥了一眼,不打算正眼瞧她,在祁欢忐忑的目光下才倒了第三杯茶给她。
“岁岁,不是说不骑马了吗?”
温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母妃我…”祁欢恹恹的垂头,刚刚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落魄,她拼命搜寻着能用什么话来回复武安王妃发现只是徒劳。
她来长京前就答应过武安王妃不再跑马,原因是她之前偷溜出去找裴云玩,谁曾想遇到冻雨,气温骤降。没穿太厚衣服的祁欢当晚回去就浑身发热,足足在府中休息了半月才好,从那天开始祁欢就答应武安王妃不去跑马了。
谁知道趁他们不注意她又没管住自己。
“岁岁,你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武安王妃也不想太过于苛责祁欢,叹了口气温声劝道。
祁欢是武安王妃到青州不久后怀上的,那时青州刚刚经历过战乱,到处残满目疮痍,北面还有外敌侵扰,局面内忧外患。
武安王常常外出处理公务,而王妃孕期心忧丈夫和青州受难百姓,在怀孕八月出府施粥的时候突遇刺客,受到惊吓提前生产。
刚出生的祁欢浑身青紫呼吸微弱,为了救回女儿的命武安王遍寻庆国名医,不惜惊动长京,不远千里上书请宫内御医来给青州治病,皆束手无策。
听说寒山寺精通药理的莲华大师刚从外云游回寺,武安王妃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就前往寒山寺。过了几天他们带着祁欢回府。
只说祁欢胎中羸弱,恐寿数难长,只能先稳住性命,来日再从长计议。
“母妃…”祁欢坐立不安,低头转动手腕的银镯,事已至此只能乖乖认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就省点心吧。”一旁的武安王怒其不争,用手戳了戳祁欢的头,“还没到长京呢,别给你父王我惹麻烦。”
“我知道了,父王、母妃。”
“好了,你先回去吧。”
被公务扰的头疼的武安王摆了摆手让祁欢赶快回去马车上待着,而祁欢见到他的动作后也很干脆的说了声父王母妃再见就溜之大吉。
留下无奈的两人相互望了一样对方后默契的叹气。
“唉。”
*
翠云见祁欢没过一会就回来了,想来没怎么被挨批。连忙将早就备好的暖炉递上,在碰到祁欢发凉的指尖后又从旁边的檀木柜里取出薄毯展开盖到祁欢腿上。
“够了,翠云。咳…咳…”
祁欢正想让翠云别弄了,马车四周都用柔软的绒毯围着,密的透不进一点风。暗嵌在侧边的炉子还是武安王特意花重金请能工巧匠打造的,燃烧着的炭火能够在保留温度的同时将气体排出。
而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穿的就比他人还多。祁欢觉得现在的身形都快赶上府里厨房的胖大厨,圆滚厚实。
没想到她不经意间的咳嗽落在翠云耳里却如临大敌,她脸瞬间发白。
“郡主您这身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翠云急的声音带上哭腔,“我去给您拿药…对…去拿药。”她慌乱的起身。
“不许去。”
祁欢只觉翠云太过大惊小怪,进来后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连忙拉住翠云不让她去喊人。
“可是…”翠云还想说些什么。
“翠云,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阵敲门声传来,翠云只好先去开门,发现是武安王妃身边的云澜。
“郡主,王妃说您今日的药还没有喝,所以命我送来给您。”
“交给翠云吧。”
武安王妃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药,入口极苦极涩,连味道都泛着难闻的苦气,熏得祁欢每次都想躲掉。
“王妃让我看着您喝完。”早就察觉到祁欢的心思,云澜笑眼弯弯的捧着药,“奴婢等您喝完了再走。”
祁欢知道今天这碗药是赖不了了,她认命的端起碗,浓烈的苦味扑面而来,皱着眉头仰起头将药喝完。
“好了,好了。”皱着眉头喝完后,她将碗递给云澜后就去找蜜饯,“和母妃说我喝了。”
“郡主,快吃点去去苦味。”翠云将准备好的蜜饯盒递给祁欢。
几颗裹着蜜糖的果子下肚后祁欢才觉得苦味没了些。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喝药啊!”祁欢抱着果盒往后一躺,靠在软垫上,喃喃自语。
“王妃也是为您好。”见祁欢如此翠云安慰道。
“翠云,你们其实不用这样。”祁欢目光落在窗外,“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有些东西不用太过强求,顺其自然就好啦。”桃花纷飞,仿佛化作一只只云雀随风自由飞舞,祁欢有些羡慕。“只是有些迷茫罢了。”
她小半生几乎都是在房中度过,四方的床、四方的窗、四方的屋子。连天空都是四方的。平日武安王妃不敢让她出门,唯一的乐趣就是拾几本武安王书房里面的地州志看。
南州的醉蟹、云州的雪月、中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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