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珀尔很早就醒了，他这两天都睡得不太安稳，睁眼时看到的陌生环境更是让他恍惚了一下。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脚尖划拉着去够地上的鞋。走到客厅时，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长久的独居习惯让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拧开门把。

空气一片静默。

洗手间里，兰登保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绿色眼睛幽幽地看着他：“……要一起吗？”

珀尔的大脑宕机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后，立刻“砰”地甩上门。

不久，兰登从洗手间走出来。珀尔已经穿戴整齐，不满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锁门？！”

“抱歉。”兰登的目光扫过他发红的耳根，伸手压了下不自禁翘起的唇角，“我一时也忘了宿舍里还有别人，下次不会了。如果你很介意的话……”

“算了，我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珀尔冷哼了一声，“或许因为那东西太小了，我什么都没看清，你大可以放心。”

兰登眉梢一挑：“啊，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真稀奇。”

珀尔面不改色：“一点生理缺陷而已，你不用自卑。”

兰登：“……”

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的表情让珀尔的心情好了些，他进洗手间收拾好便准备出门。

兰登比他先离开宿舍，大概他昨天说的话成功给出了警告，让人没心情再贴上来。

上午有两节课都是珀尔以前不耐烦听的近代历史，走进教室后，他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

周围人都刻意和他隔了一段距离。一夜之间，校内论坛出现了不少针对珀尔的言论。自昆西放话让珀尔等着他的报复以后，又有不少人出来抱怨说珀尔以前有多么装模作样、眼高于顶。

谁都知道珀尔现在是个大麻烦，离得太近容易被波及。但心里隐隐的好奇，又让他们忍不住朝那个方向隐晦地投去视线。

教室里的说话声因为他的到来转为低语，坐在第一排的奎恩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后排瞥了一眼，又匆忙地回过头去，收紧了正握着笔的手。

第一排是大多数黄徽学生喜欢的位置，为了离讲台近一些，给教授留下好印象，他们会提早来到课堂。

奎恩自然不例外，在认识珀尔之前，他总是第一排的常客。

珀尔也注意到了奎恩，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他率先撇开脸去。

“奎恩。”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奎恩侧过脸，只见格伦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奎恩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又听格伦说：“你本来就该坐在这里，而不是最后一排。奎恩，你终于可以离开那个讨厌鬼了。”

奎恩皱了皱眉：“他并不讨厌。”

“别傻了奎恩，”格伦的语气又严肃又惊诧，“这所学院里的少爷小姐只把我们当做可以随意取乐的玩意，珀尔更是这样。”

“我知道他曾经帮过你几次，但你要知道，那不过是他从指缝里漏下的一点好处，不代表他会把你们这群跟班放在眼里。就像你随手给路边的流浪狗丢了一根烤肠，隔几天不见就会忘记那条狗长什么样了。”

见奎恩沉默不语，格伦又说：“而且维吉……”

奎恩终于开口打断他：“格伦，我向你保证，维吉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你并不了解他，而且对他有些偏见。”

格伦为他刀枪不入的态度叹了口气，只好换了个话题：“好吧，我本来是想问问你今年愿不愿意加入我的竞选团队的。”

执剑理事会即将到了换届的时候，除了四位黑徽，所有人都将参与这场无形的战争，除了候选人，就是拥有投票权支持者。

各个徽级的领袖名额按照学生人数分配，本就属于少数的黄徽更是只有一个名额。格伦去年能够上任，其实有很多幸运的成分在。

今年他想凭自己的实力连任，但他明白这是件有难度的事。

每年的领袖竞选都十分激烈，因为进入执剑理事会就意味着在学院中的地位相对提升，放眼未来，莱顿学院的“领袖”经历，也绝对是履历上含金量十足的一笔。

而成为候选人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上一年度的成绩要保持在年级前百分之十，刚入学的新生可以通过一场额外的考试来争取。

能参与竞争的本就是各徽级中最优秀的那批学生，何况学院对如何赢得选票不做限制，看这些人明争暗斗，精彩程度不亚于一场激烈的斗牛竞赛。

去年，格伦甚至在倒数第二轮投票时就直接赢得了胜利。在四进二的演讲之前，他拿到一块热情的“支持者”送来的小蛋糕，心大地几口就吃完了。

那块蛋糕是他的对手亨特想法子辗转送到他和另外两位候选人手中的，然而亨特顺手也为自己准备了一块蛋糕，并且和要给格伦的那一份弄混了。

只有米尔顿没吃那块别人送的蛋糕。米尔顿是三年级的学生，曾经见识过这种手段，因此格外小心，在演讲的前一天只摄入了少量的食物和水，尽可能地避免祸从口入。

最后亨特和杰弗里食物中毒被紧急送往医务室，米尔顿则低血糖晕倒在了演讲台上。

亨特因为这件事被嘲笑了很久，但没人怪他不择手段。在这场角逐中，各凭本事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点。

此时距离候选人报名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有心的都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了。

没有谁会单枪匹马地上阵，格伦也不例外，他正在组建今年的竞选团队。学院规定最后上报的团队成员最多七人，支持的候选人成功上任，团队成员也可以获得很高的学分奖励。

他觉得成绩拔尖，性格温柔沉稳的奎恩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之前总跟在珀尔身边，格伦想和他聊聊都找不到机会。

奎恩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只是说：“我会考虑的。不过我先告诉你，我对这种事没有太大兴趣，你还是物色一下其他人选为好。”

“不急，你好好想一想。我……”格伦正要展开说细节，这堂课的教授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只好暂时闭上嘴。

奎恩努力将心思投入到课程内容中，却不自觉地频频分神。

他有心往后再看一眼，却知道过多的关注只会让珀尔感到麻烦。

这时教授越过讲台，走下来抽学生提问。

自奎恩的角度，能看见教授今天穿了双黑皮鞋，鞋面擦得锃光瓦亮，频频从他眼底晃过。

奎恩呆呆地看着，目光忍不住随着它挪动。

相似的记忆自发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贱种，你知不知道我这双鞋比你的命还贵？”

他恍惚听见一个男生呵斥的声音，对方猛地将装着食物的餐盘扣在他身上。周围有人开始嗤嗤发笑，他内心迅速燃起怒火，又被身后几个黄徽同学们战战兢兢，甚至假装撇开视线的态度浇熄了。

他低头给对方道歉，拿出干净的纸巾蹲下身去够那只被他不小心踩脏了一点的黑皮鞋，对方却趁机将他的手踩在脚底下碾了碾。

几句尖锐的嘲讽刺进耳膜，和周围人毫不掩饰的议论声一起，组成足以摧毁他理智的漩涡。

“跪下来擦啊，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不是年级第一吗？怎么这么狼狈啊。”

“黄徽都是这副鬼样子嘛。”

被踩在脚底的手掌传来剧痛，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在这混乱的氛围中，他忽然捕捉到一道不耐的声音。

“吵什么？这群人是餐厅养的鸭子吗？”

踩着他手掌的鞋挪开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生转眼毕恭毕敬地问好。一双黑皮鞋走近眼前，奎恩抬起头，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很难忘记的一张脸，和双很特别的眼睛。

对方面色冷淡地俯视下来，一身超然矜贵的气质仿佛无形的分界线，将他和在场所有人都划分开。

男生恬不知耻地说谎：“卡佩少爷，这人上次考试作弊才拿了年级第一，我们警告警告他。”

那时的奎恩才知道，过于优异的成绩原来也会给他带来麻烦。那些红蓝黑徽中不乏天赋优越者，更好的学习资源和更开阔的眼界，让他们总能考出高于特招生的成绩。

他的出现碾碎了一些人的优越感，他连续在年级中拿到三次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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