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二姐、三姐，你们来了。”穆蝶起身招呼三人。

三人上了香，然后一人抱了一下穆蝶，安慰道：“小蝶，节哀，有什么跟我们说，我们会陪着你的。”

穆蝶点点头，“我没事的。”

“去我房间坐坐吧。”

大家看着冷清的灵堂，有些迟疑，寻理开口道：“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用不着你特意招待我们。”

穆蝶扫视周围一眼，“没事，反正没有什么人来，离开一会儿不影响。”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只能点点头跟着穆蝶到了她的院子，下人端来茶水，穆蝶见大家有些拘束，开口道：“二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姐、三姐，这段时间我有些忙，冷落了你们，你们可别生我气。”

吴颂年和赵天冬连忙摇手，“当然不会，你不怪我们来晚了就好。”

“咳咳，我们前段时间是心思重了点，想得有点多，没多关心你。”

穆蝶露出一个浅笑，“等我家里的事忙完了就继续回学校住，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还是那个我了。”

寻理把手上的包交给穆蝶，“昨晚上到的。”

“我从山城给大家带了些礼物，这些是给你的。”

本来寻理想跟她说自己在山城遇到穆家人的事，但来了后发现穆蝶母亲办丧事，穆蝶的父亲、姑姑都不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亲戚帮忙打理，顿时意识到穆家情况比她以为的还复杂，这时候倒不合适说了。

“谢谢二姐。”穆蝶收下礼物，问起了寻理回老家的事。

寻理挑了一些跟族亲的往来讲了讲，闲聊一会儿大家便提出告辞，总觉得在这待着怪尴尬。

穆蝶也没多留，起身送三人出去。

吴颂年和赵天冬见穆蝶紧贴着寻理，便识趣地落后两人一小节距离，假装好奇地打量四周。

穆蝶挽住寻理的胳膊，轻声道：“二姐，你说我当时形容得准确吗？这穆府是不是就像一个坟墓？”

“现如今这里面的活死人少了一个了，我娘也算是解脱了吧。”

“不过她走得挺不心甘的，她想等的人没等到，想实现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真是可悲。”

寻理拍拍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穆蝶贴寻理更紧，声音更小，“她解脱了，我其实也解脱了！”

“你知道她闭眼前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她希望我能答应她，嫁给我表哥。”

“到人生的最后关头了，她把全部心眼都用在我身上，呵呵，可惜了，我也继承了穆家人的凉薄，只能让她带着遗憾离世。”

穆蝶觉得真的很可悲——母亲的一生可悲，而她又在临死前把这份可悲给了自己。

正月十五一过，王三娘就又病倒了，丁大夫说她离大限不远了，穆蝶很伤心，开始日日夜夜陪伴，希望能多留下一些母女之间的回忆。

王三娘也一改往日的癫狂和暴躁，对穆蝶十分温柔，与她讲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往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上你爹吗？”王三娘脸上带笑，“你爹那个人啊，长得不算英俊，身材魁梧，这样的武将其实是我以前最不喜欢的类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外祖就跟你爹今天一样，势力极大，在这杭城说一不二，毫不夸张地说，杭城所有优秀的子弟任我挑选。”

“我当时心目中的未来丈夫，学识必须要渊博、长相必须十分出众，我觉得那样的人才配得起我——反正没想过找个武夫，想找个斯文的大学生来着。”

穆蝶听到这话给王三娘按腿的手顿了顿，这些往事王三娘从来没有说过，她竟不知母亲曾经还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为什么最后非爹不可呢？”

“都是好奇惹了祸啊！”王三娘忍不住叹气，“你爹是杭城陆军学校毕业的，这个学校是你外祖创办的，算是顺应当时朝廷的新式军人培养潮流。”

“你爹是第一届学生，成绩最为优异，得到了你外祖的赏识。”

“你外祖在家里没少念叨，说新式军校出来的人才跟他手下那些莽汉很不一样，于是我想象中你爹应该是话本子里写的儒将般的人物。”

“你爹第一次去家里拜访，我特意去看他，结果失望极了，觉得所谓新式学校出来的人才也就是名头说得好听，实际与你外祖军队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穆蝶想起现如今杭城军的口碑，心想那区别还是挺大的，不过她看出王三娘只是想找人倾诉往事，于是并不插嘴，只认真聆听。

“你爹也确实厉害，毕业后无论是带兵剿匪还是跟旁边的军队抢地盘，就没败过，于是越发得你外祖器重。你外祖把你爹夸成了一朵花，但他面对我们的时候非常沉默寡言，一张脸总是没有什么表情，我心里就挺不屑的，觉得他有些装相。”

王三娘说到这开始咳嗽，穆蝶给她端来温水，服侍着她喝下后劝道：“娘，先休息吧，明天再讲给我听好不好？”

王三娘摇摇头，“我知道你好奇，我的日子不多了，这些往事也该讲给你听听。”

“现在不讲，以后怕是没人知道了。”

其实穆蝶现在并没有多少好奇，这些往事知道了又如何？又不是什么互通心意的父母爱情往事，知道得更多，再结合现实，只让人觉得讽刺罢了。

王三娘不管她的想法，又沉浸地讲起了往事，“你爹表现得跟你外祖说的差别越大，我就越好奇，对他关注越多……”

“有一年春天，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春暖花开，我跟小姐妹们去踏青，在千桃湾我第一次见到了你爹不同的一面。”

王三娘在这停住了，表情有几分狰狞，不像在回忆高兴的事，反倒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人和事，穆蝶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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